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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破仑所著小说《克利松与欧仁妮》波兰军团的创始者——东布罗夫斯基 路易斯-皮雷•蒙布伦和他的骑兵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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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 滑铁卢的一分钟(奥)茨威格,两种译本的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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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3-26 19:14:5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滑铁卢的一分钟
拿破仑
一八一五年六月十八日

  拿破仑·波拿巴(Napoleon Bonaparte,1769-1821)原是科西嘉岛上一个破落贵族的儿子。一七八九年法国大革命爆发,二十岁的拿破仑参加法国革命军,乘着法国大革命的多变局势平步青云。一七九九年十一月九日(雾月十八日),拿破仑发动政变,自任第一执政。一八零四年,元老院授予拿破仑以皇帝称号,法国由资产阶级共和国变为资产阶级帝国。随着法国资本主义的发展,拿破仑的对外战争开始变为同英、俄争霸和掠夺、奴役别国的侵略战争,毕生东征西战,权势极一时之盛。一八一二年他兵败莫斯科。一八一四年三月三十一日为反法联军击败,被迫退位,被囚在地中海的厄尔巴岛。被推翻的波旁王朝路易十八(路易十六之弟)在反法联军的刺刀保护下在法国复辟。法国人民尽管对拿破仑有所不满,但更加痛恨波旁王朝的复辟。拿破仑利用这种情绪,于一八一五年三月潜回法国,三月二十日重返巴黎,重登皇位。正在维也纳开分赃会议的欧洲各国君主又拼凑了第七次反法同盟,六月十八日在比利时的滑铁卢再败法军,拿破仑第二次退位,被流放在大西洋的圣赫勒拿岛。
                           —译者


  命运总是迎着强有力的人物和不可一世者走去。多少年来命运总是使自己屈从于这样的个人:凯撒、亚历山大、拿破仑,因为命运喜欢这些象自己那样不可捉摸的强权人物。

  但是有时候,当然,这在任何时代都是极为罕见的,命运也会出于一种奇怪的心情,把自己抛到一个平庸之辈的手中。有时候——这是世界历史上最令人惊奇的时刻——命运之线在瞬息时间内是掌握在一个窝囊废手中。英雄们的世界游戏象一阵风暴似的也把那些平庸之辈卷了进来。但是当重任突然降临到他们身上时,与其说他们感到庆幸,毋宁说他们更感到骇怕。他们几乎都是把抛过来的命运又哆哆嗦嗦地从自己手里失落。一个平庸之辈能抓住机缘使自己平步青云,这是很难得的。因为伟大的事业降临到渺小人物的身上,仅仅是短暂的瞬间。谁错过了这一瞬间,它决不会再恩赐第二遍。

      格鲁希

  维也纳会议【1】正在举行。在交际舞会、调情嘻笑、玩弄权术和互相争吵之中,象一枚嗖嗖的炮弹飞来这样的消息:拿破仑【2】,这头被困的雄狮自己从厄尔巴岛的牢笼中闯出来了。紧接着,其他的信使也骑着马飞奔而来:拿破仑占领了里昂;他赶走了国王;军队又都狂热地举着旗帜投奔到他那一边,他回到了巴黎;他住进了杜伊勒里王宫。——莱比锡大会战和二十年屠杀生灵的战争全都白费了。好象被一只利爪攫住,那些刚刚还在互相抱怨和争吵的大臣们又都聚集在一起,急急忙忙抽调出一支英国军队、一支普鲁士军队、一支奥地利军队、一支俄国军队。他们现在要再次联合起来,彻底击败这个篡权者。欧洲合法的皇帝和国王们从未这样惊恐万状过。威灵顿【3】开始从北边向法国进军,一支由布吕歇尔【4】统率的普鲁士军,作为他的增援部队从另一方向前进。施瓦尔岑贝格【5】在莱茵河畔整装待发;而作为后备军的俄国军团,正带着全部辎重,缓慢地穿过德国。

  拿破仑一下子就看清了这种致命的危险。他知道,在这些猎犬集结成群之前绝不能袖手等待。他必须在普鲁士人、英国人、奥地利人联合成为一支欧洲盟军和自己的帝国没落以前就将他们分而攻之,各个击破。他必须行动迅速,不然的话,国内就会怨声四起。他必须在共和分子重整旗鼓并同王党分子联合起来以前就取得胜利。他必须在富歇【6】——这个奸诈多变的两面派与其一丘之貉塔列兰【7】结成同盟并从背后捅他一刀以前就班师凯旋。他必须充分利用自己军队的高涨热情,一鼓作气就把自己的敌人统统解决掉。每一天都是损失,每一小时都是危险。于是,他就匆匆忙忙把赌注押在欧洲流血最多的战场——比利时上面。六月十五日凌晨三时,拿破仑大军(现在也是仅有的一支军队)的先头部队越过边界,进入比利时。十六日,他们在林尼与普鲁士军遭遇,并将普军击败。这是这头雄狮闯出牢笼之后的第一次猛击,这一击非常厉害,然而却不致命。被击败而并未被消灭的普军向布鲁塞尔撤退。

  现在,拿破仑准备第二次攻击,即向威灵顿的部队进攻。他不允许自己喘息,也不允许对方喘息,因为每拖延一天,就意味着给对方增添力量。而胜利的捷报将会象烈性烧酒一样,使自己身后的祖国和流尽了鲜血、不安的法国人民如醉若狂。十七日,拿破仑率领全军到达四臂村高地前,威灵顿,这个头脑冷静、意志坚强的对手已在高地上筑好工事,严阵以待。而拿破仑的一切部署也从未有象这一天那样的细致周到。他的军令也从未有象这一天那样的清楚明白。他不仅反复斟酌了进攻的方案,而且也充分估计到自己面临的各种危险,即布吕歇尔的军队仅仅是被击败,而并未被消灭。达支军队随时可能与威灵顿的军队会合。为了防止这种可能性,他抽调出一部分部队去跟踪追击普鲁士军,以限止他们与英军会合。

  他把这支追击部队交给了格鲁希元帅指挥。格鲁希【8】,一个气度中庸的男子,老实可靠,兢兢业业,当他任骑兵队长时,常常被证明是称职的。然而他也仅仅是一位骑兵队长而已。他既没有缪拉【9】那样的胆识魄力,也没有圣西尔【10】和贝尔蒂埃【11】那样的足智多谋,更缺乏内伊【12】那样的英雄气概,关于他,没有神话般的传说,也没有谁把他描绘成威风凛凛的勇士。在拿破仑的英雄传奇中,他没有显著的业绩使他赢得荣誉和地位。使他闻名于世的,仅仅是他的不幸和厄运。他从戎二十年,参加过从西班牙到俄国、从尼德兰到意大利的各种战役。他是缓慢地、一级一级地升到元帅的军衔。不能说他没有成绩,但却无特殊的贡献。是奥地利人的子弹、埃及的烈日、阿拉伯人的匕首、俄国的严寒,使他的前任相继丧命(德塞【13】在马伦哥, 克莱贝尔【14】在开罗,拉纳【15】在瓦格拉姆),从而为他腾出了空位。他不是青云直上登坐最高军衔的职位,而是经过二十年战争的煎熬,水到渠成。

  拿破仑大概也知道,格鲁希既不是气吞山河的英雄,也不是运筹帷幄的谋士,他只不过是一个老实可靠、循规蹈矩的人。但是他自己的元帅,一半已在黄泉之下,而其余几位已对这种没完没了的风餐露宿的戎马生活十分厌倦,正恹恹不乐地呆在自己的庄园里呢。所以,拿破仑是出于无奈才对这个中庸的男子委以重任的。

  六月十七日,林尼一仗胜利后的第一天,也是滑铁卢战役的前一天,上午十一时,拿破仑第一次把独立指挥权交给格鲁希元帅。就在这一夭,在这短暂的瞬间,唯唯诺诺的格鲁希跳出一味服从的军人习气,自己走进世界历史的行列。这不过是短暂的一瞬间,然而又是怎样的一瞬间呵!拿破仑的命令是清楚的:当他自己向英军进攻时,格鲁希务必率领交给他的三分之一兵力去追击普鲁士军。这似乎是一项简单的任务,因为它既不曲折也不复杂。然而即便是一柄剑,也是柔韧可弯,两边双刃嘛!因为在向格鲁希交待追击任务的同时,还交待清楚:他必须始终和主力部队保持联系。

  格鲁希元帅踌躇地接受了这项命令。他不习惯独立行事。只是当他看到皇帝的天才目光,他才感到心里踏实,不加思索地应承下来。此外,他好象从自己手下将军们的背后感觉出他们的不满。当然,也许还有命运的翅膀在暗中拨弄他呢。总之使他放心的是,大本营就在附近。只需三小时的急行军,他的部队便可和皇帝的部队会合。

  格鲁希的部队在瓢泼大雨中出发。士兵们在软滑的泥泞地上缓慢地向普军运动。或者至少可以说,他们是朝着布吕歇尔部队所在地的方向前进。

     卡右的夜里

  北方的暴雨下个不停。拿破仑的师团步履艰难地在黑暗中前进、个个浑身湿透。每个人的靴底上至少有两磅烂泥。没有任何蔽身之处,没有人家,没有房屋。连麦秆稻草也都是水淋淋的,无法在上面躺一下。于是只好让十个或十二个士兵互相背靠背地坐在地上,直着身子在滂沱大雨中睡觉。皇帝自己也没有休息。他心焦如焚,坐卧不安,因为在这什么也看不见的天气中,无法进行侦察。侦察兵的报告很含含糊糊。况且,他还不知道威灵顿是否会迎战,从格鲁希那里又没有任何关于普军的消息传来。半夜一点钟,拿破仑不顾簌簌的骤雨,一直走到英军炮火射程之内的阵地前沿。在雾蒙蒙中,隐现出英军阵地上的稀薄灯光。拿破仑一边走着一边考虑进攻方案。拂晓,他才回到卡右【16】的小屋子里,这就是他的极其简陋的统帅部。他在这里看到了格鲁希送来的第一批报告。报告中关于普军撤退去向的消息含含糊糊,尽是一些为了使人宽慰的承诺:正在继续追击普军。雨渐渐地停了,皇帝在房间里焦虑地走来走去,不时凝望着黄色的地平线,看看远处的一切是否最终能显现清楚,从而好使自己下决心。

  清晨五点钟,雨全停了,妨碍下决心的胸中迷雾似乎也消散了,皇帝终于下达了如下的命令:全军务必在九点钟作好总攻准备。传令兵向各方出发。不久就响起了集合的鼓声。这时,皇帝才在自己的行军床上躺下,睡两小时。

      滑铁卢的上午

  时间已是上午九点钟。但部队尚未全部到齐。下了三天的雨,地上又湿又软,行路困难,妨碍了炮兵的转移。到这时侯,太阳才渐渐地从阴云中露出来,照耀着大地。空中刮着大风。今夭的太阳可不象当年奥斯特里茨【17】的太阳那样金光灿烂,预兆着吉祥。今天的太阳只散射出淡黄色的微光,显得阴郁无力。这是北方的阳光。部队终于准备就绪,处于待命状态。战役打响以前,拿破仑又一次骑着自己的白色牝马,沿着前线,从头至尾检阅一番。在呼啸的寒风里,旗手们举起战旗,骑兵们英武地挥动战刀,步兵们用刺刀尖挑起自己的熊皮军帽,向皇帝致意。所有的战鼓狂热地敲响,所有的军号都对着自己的统帅快乐地吹出清亮的号音。但是,盖过这一切响彻四方声音的,却是雷鸣般的欢呼声,它从各个师团滚滚而来.这是从七万士兵的喉咙里迸发出来的、低沉而又宏亮的欢呼声:“皇帝万岁!”

  二十年来,拿破仑进行过无数次检阅,从未有象他这最后一次检阅这样壮现、热烈。欢呼声刚一消失,十一点钟——比预定时间晚了两小时,而这恰恰是致命的两小时!——炮手们接到命令,用榴弹炮轰击山头上的身穿红衣的英国士兵。接着,内伊——这位“雄中之杰”,率领步兵发起冲锋。决定拿破仑命运的时刻开始了。关于这次战役,曾经有过无数的描述。但人们似乎从不厌倦去阅读关于它的各种各样激动人心的记载,一会儿去读司各特写的宏篇巨制【18】,一会儿去读斯汤达写的片断插曲【19】。这次战役,无论是从远看,还是从近看,无论是从统帅的山头上看,还是从盔甲骑兵的马鞍上看,它都是伟大的,具有多方面的意义。它是一部扣人心弦的富于戏剧性的艺术杰作:一会儿陷入畏惧,一会儿又充满希望,两者不停地变换着位置,最后,这种变换突然成了一场灭顶之灾。这次故役是真正悲剧的典型,因为欧洲的命运全系在拿破仑这一个人的命运上,拿破仑的存在,犹如节日迷人的焰火,它象爆竹一样,在倏然坠地、水远熄灭之前,又再次冲上云霄。

  从上午十一点至下午一点,法军师团向高地进攻,一度占领了村庄和阵地,但又被击退下来,继而又发起进攻。在空旷、泥泞的山坡上己覆盖着一万具尸体。可是除了大量消耗以外,什么也没有达到。双方的军队都已疲惫不堪,双方的统帅都焦虑不安。双方都知道,谁先得到增援,谁就是胜利者。威灵顿等待着布吕歇尔;拿破仑盼望着格鲁希。拿破仑心情焦灼,不时端起望远镜,接二连三地派传令兵到格鲁希那里去;一旦他的这位元帅及时赶到,那么奥斯特里茨的太阳将会重新在法兰西上空照耀。

      格鲁希的错误

  但是,格鲁希井未意识到拿破仑的命运拿握在他手中,他只是遵照命令于六月十七日晚间出发,按预计方向去追击普鲁士军。雨已经停止。那些昨天才第一次尝到火药味的年轻连队士兵,在无忧无虑地、慢腾腾地行走着,好象是在一个和平的国度里,因为敌人始终没有出现,被击溃的普军撤退的踪迹也始终没有找到。

  正当格鲁希元帅在一户农民家里急急忙忙进早餐时,他脚底下的地面突然微微震动起来。所有的人都悉心细听。从远处一再传来沉闷的、渐渐消失的声音:这是大炮的声音,是远处炮兵正在开炮的声音,不过并不太远,至多只有三小时的路程。几个军官用印第安人的姿势伏在地上,试图进一步听清方向。从远处传来的沉闷回声依然不停地隆隆滚来。这是圣让山上的炮火声,是滑铁卢战役开始的声音。格鲁希征求意见。副司令热拉尔【20】急切地要求:“立即向开炮的方向前进!”第二个发言的军官也赞同说:赶紧向开炮的方向转移,只是要快!所有的人都毫不怀疑:皇帝已经向英军发起攻击了,一次重大的战役已经开始。可是格鲁希却拿不定主意。他习惯于唯命是从,他胆小怕事地死抱着写在纸上的条文——皇帝的命令:追击撤退的普军。热拉尔看到他如此犹豫不决,便激动起来,急冲冲地说:“赶快向开炮的地方前进!”这位副司令当着二十名军官和平民的面提出这样的要求,说话的口气简直象是在下命令,而不是在请求。这使格鲁希非常不快。他用更为严厉和生硬的语气说,在皇帝撤回成命以前,他决不偏离自己的责任。军官们绝望了,而隆隆的大炮声却在这时不祥地沉默下来。

  热拉尔只能尽最后的努力。他恳切地请求,至少能让他率领自已的一师部队和若干骑兵到那战场上去。他说他能保证及时赶到。格鲁希考虑了一下。他只考虑了一秒钟。

     决定世界历史的一瞬间

  然而格鲁希考虑的这一秒钟却决定了他自已的命运、拿破仑的命运和世界的命运。在瓦尔海姆的一家农舍里逝去的这一秒钟决定了整个十九世纪。而这一秒钟全取决于这个迂腐庸人的一张嘴巴。这一秒钟全掌握在这双神经质地揉皱了皇帝命令的手中。——这是多么的不幸!徜若格鲁希在这刹那之间有勇气、有魄力、不拘泥于皇帝的命令,而是相信自己、相信显而易见的信号.那么法国也就得救了。可惜这个毫无主见的家伙只会始终听命于写在纸上的条文,而从不会听从命运的召唤。

  格鲁希使劲地摇了摇手。他说,把这样一支小部队再分散兵力是不负责任的,他的任务是追击普军,而不是其他。就这样,他拒绝了这一违背皇帝命令的行动。军官们闷闷不乐地沉默了。在他周围鸦雀无声。而决定性的一秒钟就在这一片静默之中消逝了,它一去不复返,以后,无论用怎样的言辞和行动都无法弥补这一秒钟。——威灵顿胜利了。

  格鲁希的部队继续往前走。热位尔和旺达姆【21】愤怒地紧握着拳头。不久,格鲁希自己也不安起来,随着一小时一小时的过去,他越来越没有把握,因为令人奇怪的是,普军始终没有出现。显然,他们离开了退往布鲁塞尔去的方向。接着,情报人员报告了种种可疑的迹象,说明普军在撤退过程中已分几路转移到了正在激战的战场。如果这时候格鲁希赶紧率领队伍去增援皇帝,还是来得及的。但他只是怀着愈来愈不安的心情,依然等待着消息,等待着皇帝要他返回的命令。可是没有消息来。只有低沉的隆隆炮声震颤着大地,炮声却愈来愈远。孤注一掷的滑铁卢搏斗正在进行,炮弹便是投下来的铁骰子。

      滑铁卢的下午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一点钟。拿破仑的四次进攻虽然被击退下来,但威灵顿主阵地的防线显然也出现了空隙。拿破仑正准备发起一次决定性的攻击。他加强了对英军阵地的炮击。在炮火的硝烟象屏幕似的挡住山头以前,拿破仑向战场最后看了一遍。

  这时,他发现东北方向有一股黑魆魆的人群迎面奔来,象是从树林里窜出来的。一支新的部队!所有的望远镜都立刻对准着这个方向。难道是格鲁希大胆地违背命令,奇迹般地及时赶到了?可是不!——一个带上来的俘虏报告说,这是布吕歇尔将军的前卫部队,是普鲁士军队。此刻,皇帝第一次预感到,那支被击溃的普军为了抢先与英军会合,已摆脱了追击,而他——拿破仑自己却用了三分之一的兵力在空地上作毫无用处、失去目标的运动。他立即给格鲁希写了一封信,命令他不惜一切代价赶紧与自己靠拢,并阻止普军向威灵顿的战场集结。

  与此同时,内伊元帅又接到了进攻的命令。必须在普军到达以前歼灭威灵顿部队。获胜的机会突然之间大大减少了。此时此刻,不管下多大的赌注,都不能算是冒险。整个下午,向威灵顿的高地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冲锋。战斗一次比一次残酷,投入的步兵一次比一次多。他们几次冲进被炮弹炸毁的村庄,又几次被击退出来,随后又擎着飘扬的旗帜向着已被击散的方阵蜂拥而上。但是威灵顿依旧岿然不动。而格鲁希那边却始终没有消息来。当拿破仑看到普军的前卫正在渐渐逼近时,他心神不安地喃喃低语,“格鲁希在哪里?他究竟呆在什么地方呢?”他手下的指挥官们也都变得急不可耐。内伊元帅已决定把全部队伍都拉上去,决一死战(他的乘骑已有三匹被击毙)——他是那样的鲁莽勇敢,而格鲁希又是那样的优柔寡断。内伊把全部骑兵投入战斗。于是,一万名殊死一战的盔甲骑兵和步骑兵踩烂了英军的方阵,砍死了英军的炮手,冲破了英军的最初几道防线。虽然他们自己再次被迫撤退,但英军的战斗力已濒于殆尽。山头上象箍捅似的严密防线开始松散了。当受到重大伤亡的法军骑兵被炮火击退下来时,拿破仑的最后预备队——老近卫军正步履艰难地向山头进攻。欧洲的命运全系在能否攻占这一山头上。

      决 战

   自上午以来,双方的四百门大炮不停地轰击着。前线响彻骑兵队向开火的方阵冲杀的铁蹄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咚咚战鼓声,震耳欲聋,整个平原都在颤动!但是在双方的山头上,双方的统帅似乎都听不见这嘈杂的人声。他们只是倾听着更为微弱的声音。

  两只表在双方的统帅手中,象小鸟的心脏似的在嘀嗒嘀嗒地响。这轻轻的钟表声超过所有震天的吼叫声。拿破仑和威灵顿各自拿着自己的计时器,数着每一小时,每一分钟,计算着还有多少时间,最后的决定性的增援部队就该到达了。威灵顿知道布吕歇尔就在附近。而拿破仑则希望格鲁希也在附近。现在双方都己没有后备部队了。谁的增援部队先到,谁就赢得这次战役的胜利。两位统帅都在用望远镜观察着树林边缘。现在,普军的先头部队象一阵烟似的开始在那里出现了。难道这仅仅是一些被格鲁希追击的散兵?还是被追击的普军主力?这会儿,英军只能作最后的抵抗了,而法国部队也已精疲力竭。就象两个气喘吁吁的摔跤对手,双臂都已瘫软,在进行最后一次较量前,喘着一口气:决定性的最后一个回合已经来到。

  普军的侧翼终于响起了枪击声。难道发生了遭遇战?只听见轻火器的声音!拿破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格鲁希终于来了!”他以为白己的侧翼现在已有了保护,于是集中了最后剩下的全部兵力,向威灵顿的主阵地再次发起攻击。这主阵地就是布鲁塞尔的门闩,必须将它摧毁,这主阵地就是欧洲的大门,必须将它冲破。

  然而刚才那一阵枪声仅仅是一场误会。由于汉诺威兵团穿着别样的军装,前来的普军向汉诺威士兵开了枪。但这场误会的遭遇战很快就停止了。现在,普军的大批人马毫无阻挡地、浩浩荡荡地从树林里穿出来。——迎面而来的根本不是格鲁希率领的部队,而是布吕歇尔的普军。厄运就此降临了。这一消息飞快地在拿破仑的部队中传开。部队开始退却,但还有一定的秩序。而威灵顿却抓住这一关键时刻,骑着马,走到坚守住的山头前沿,脱下帽子,在头上向着退却的敌人挥动。他的士兵立刻明自了这一预示着胜利的手势。所有剩下的英军一下子全都跃身而起,向着溃退的敌人冲去。与此同时,普鲁士骑兵也从侧面向仓惶逃窜、疲于奔命的法军冲杀过去,只听得一片惊恐的尖叫声:“各自逃命吧!”仅仅几分钟的工夫,这支赫赫军威的部队变成了一股被人驱赶的抱头鼠窜、惊慌失措的人流。它卷走了一切,也卷走了拿破仑本人。策鞭追赶的骑兵对待这股迅速向后奔跑的人流,就象对待毫无抵抗、毫无感觉的流水,猛击猛打。在一片惊恐的混乱叫喊声中。他们轻而易举地捕获了拿破仑的御用马车和全军的贵重财物,俘虏了全部炮兵。只是由于黑夜的降临,才拯救了拿破仑的性命和自由。——直到半夜,满身污垢、头昏目眩的拿破仑才在一家低矮的乡村客店里,疲倦地躺坐在扶手软椅上,这时,他已不再是个皇帝了。他的帝国、他的皇朝、他的命运全完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的怯懦毁坏了他这个最有胆识、最有远见的人物在二十年里所建立起来的全部英雄业绩。

     回到平凡之中

  当英军的进攻刚刚击溃拿破仑的部队,就有一个当时几乎名不见经传的人,乘着一辆特快的四轮马车向布鲁塞尔急驶而去,然后又从布鲁塞尔驶到海边。一艘般只正在那里等着他。他扬帆过海,以便赶在政府信使之前先到达伦敦。由于当时大家还不知道拿破仑已经失败的消息,他立刻进行了大宗的证券投机买卖。此人就是罗茨舍尔德【22】。他以这突如其来的机敏之举建立了另一个帝国,另一个新王朝。第二天,英国获悉自己胜利的消息,同时巴黎的富歇——这个一贯依靠出卖发迹的家伙也知道了拿破仑的失败。这时,布普塞尔和德国都已响起了胜利的钟声。

  到了第二天,只有一个人还丝毫不知滑铁卢发生的事,尽管他离这个决定命运的地方只有四小时的路程。他,就是造成全部不幸的格鲁希。他还一直死抱着那道追击普军的命令。奇怪的是,他始终没有找到普军。这使他忐忑不安。近处传来的炮声越来越响,好象它们在大声呼救似的。大地震颤着。每一炮都象是打进自己的心里。现在人人都已明白这绝不是什么小小的遭遇战,而是一次巨大的战役,一次决定性的战役已经打响。

  格鲁希骑着马,在自己的军官们中间惶惶惑惑地行走。军官们都避免同他商谈,因为他们先前的建议完全被他置之不理。

  当他们在瓦弗附近遇到一支孤立的普军——布吕歇尔的后卫部队时,全都以为挽救的机会到了,于是发狂似地向普军的防御工事冲去。热拉尔一马当先,好象被一种不祥的预感所驱使,去找死似的。一颗子弹随即把他打倒在地。这个最喜欢提意见的人现在一声不吭了。随着黑夜的降临,格鲁希的部队攻占了村庄,但他们似乎感到,对这支小小的后卫部队所取得的胜利,已不再有任何意义。因为在那边的战场上突然变得一片寂静。这是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可怕的和平,一种阴森森、死一般的沉默。所有的人都觉得,与其是这种咬啮神经的惘然沉默,倒不如听见隆隆的大炮声更好。格鲁希现在才终于收到那张拿破仑写来的要他到滑铁卢紧急增援的便条(可惜为时太晚了!)。滑铁卢一仗想必是一次决定性的战役,可是谁赢得了这次巨大战役的胜利呢?格鲁希的部队又等了整整一夜,完全是白等!从滑铁卢那边再也没有消息来。好象这支伟大的军队已经将他们遗忘。他们毫无意义地站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周围空空荡荡。清晨,他们拆除营地,继续行军。他们个个累得要死,并且早已意识到,他们的一切行军和运动完全是漫无目的的。上午十点钟,总参谋部的一个军官终于骑着马奔驰而来。他们把他扶下马,向他提出一大堆问题,可是他却满脸惊慌的神色,两鬓头发湿漉漉的,由于过度紧张,全身颤抖着。至于他结结巴巴说出来的话,尽是他们听不明白的,或者说,是他们无法明白和不愿意明白的。他说,再也没有皇帝了,再也没有皇帝的军队!法兰西失败了……这时,所有的人都把他当成疯子,当成醉汉。然而他们终于渐渐地从他嘴里弄清了全部真相,听完了他的令人沮丧颓唐、甚至使人瘫痪的报告。格鲁希面色苍白,全身颤抖,用军刀支撑着自己的身休。他知道自己殉难成仁的时刻来临了。他决心承担起力不从心的任务,以弥补自己的全部过失。这个唯命是从、畏首畏尾的拿破仑部下,在那关键的一秒中没有看到决定性的战机,而现在.眼看危险迫在眉睫,却又成了一个男子汉,甚至象是一个英雄似的。他立刻召集起所有的军官,发表了一通简短的讲话——眼眶里噙着愤怒和悲伤的泪水。他在讲话中既为自己的优柔寡断辩解,同时又自责自怨。那些昨天还怨恨他的军官们,此刻都默不作声地听他讲。本来,现在谁都可以责怪他,谁都可以自夸自己当时意见的正确。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这样做,也不愿意这样做。他们只是沉默,沉默。突如其来的悲哀使他们都成了哑巴。

  错过了那一秒钟的格鲁希,在现在这一小时内又表现出了军人的全部力量——可惜太晚了!当他重新恢复了自信而不再拘泥于成文的命令之后,他的全部崇高美德——审慎、干练、周密、责任心,都表现得清清楚楚。他虽然被五倍于自己的敌军包围,却能率领自已的部队突围归来,而不损失一兵一卒,不丢失一门大炮——堪称卓绝的指挥。他要去拯救法兰西,去解救拿破仑帝国的最后一支军队。可是当他回到那里时,皇帝已经不在了。没有人向他表示感激,在他面前也不再有任何敌人。他来得太晚了!永远是太晚了!尽管从表面看,格鲁希以后又继续升迁,他被任命为总司令、法国贵族院议员,而且在每个职位上都表现出具有魄力和能干。可是这些都无法替他赎回被他贻误的那一瞬间。那一瞬间原可以使他成为命运的主人,而他却错过了机缘。

  那关健的一秒钟就是这样进行了可怕的报复。在尘世的生活中,这样的一瞬间是很少降临的。当它无意之中降临到一个人身上时,他却不知如何利用它。在命运降临的伟大瞬间,市民的一切美德——小心、顺从、勤勉、谨慎,都无济于事,它始终只要求天才人物,并且将他造就成不朽的形象。命运鄙视地把畏首畏尾的人拒之门外。命运——这世上的另一位神,只愿意用热烈的双臂把勇敢者高高举起,送上英雄们的天堂。





〔译者注释〕
  【1】一八一四年四月六日拿破仑第一次退位后欧洲各国君主在维也纳举行的会议。
  【2】拿破仑一世在一八一四年反法联军攻陷巴黎后,被放逐于厄尔巴岛,一八一五年他再度返回巴黎,建立百日王朝。
  【3】威灵顿(Arthur Wellesley Wellington,1769-1852),英国元帅,第一任威灵顿公爵,反拿破仑战争中的联盟军统帅之一,以指挥滑铁卢战役闻名于世。一八二八年后历任英首相、外交大臣等职。
  【4】布吕歇尔(Gebhard Leberecht von Blucher,1742-1619),普鲁士元帅,拿破仑百日王朝时反法联盟军的普军总司令。在滑铁卢战役中,由于他的及时增援而使拿破仑的军队全线崩溃。
  【5】施瓦尔岑贝格(Karl Phillipp Schwarzenberg,l771-1820),奥地利元帅,在一八一三年击败拿破仑的德累斯顿和莱比锡战役中任反法联盟军的总司令,一八一四年率联盟军攻占巴黎。   【6】富歇(Joseph Fouche,1763-1820),历任拿破仑的警务大臣,滑铁卢战役后力主拿破仑退位,后领导临时政府和反法盟国进行谈判,一八一六年被逐出法国。
  【7】塔列兰(Charles Maurice de Talleyrand-Perigord,1754-1838),曾任拿破仑第一帝国的外交大臣,复辟王期初期又任路易十八的外交大臣,百日王朝后被迫辞职,后又于一八三零——一八三四年出使英国,以权变多诈闻名。
  【8】格鲁希(Emmanuel de Grouchy,1766-1847),法国大革命为拿破仑军队中的士兵,一七九四年任少将,在滑铁卢战役中指挥骑兵预备队,于一八一五年六月十六日在林尼击败布吕歇尔将军的一个分遣队,但他未能阻止布吕歇尔的主力与威灵顿的部队会合,自己也未能及时去增援拿破仑,拿破仑失败后一度被流放,一八三一年又任法国元帅,一八三二年任贵族院议员。
  【9】缪拉(Joachim Murat,1767-1815),拿破仑的元帅,骑兵司令,战功赫赫,参与百日王朝活动,一八一五年五月二日——三日在多伦蒂诺被奥军击败被俘,同年十月十三日被处决。
  【10】圣西尔(Saint-Cyr,1764-1830),法国元帅,曾出征俄国,屡建战功,一八一七——一八一九年任国防大臣。
  【11】贝尔蒂埃(Louis Alexandre Berthier,1753-1815),法国元帅,曾随拿破仑进兵意大利和埃及,历任国防大臣、总参谋长,一八一四年转而支持路易十八。
  【12】内伊(Michel Ney,1769-1815),法国元帅,随拿破仑征战欧洲,路易十八复辟时又任贵族院议员,但在百日王朝时又重归拿破仑,滑铁卢战役中指挥老近卫军英勇奋战,拿破仓失败后,被贵族院判定犯有叛国罪,一八一五年十二月七日被处决。
  【13】德塞(Desaix,1768-1800),拿破仑麾下的将军,一八零零年六月十四日在意天利马伦哥的战斗中被奥地利军击毙。
  【14】克莱贝尔(Jean Baptiste KIeber,1753-1800,拿破仑麾下的将军,一七九八——一八零零年驻军埃及,一入零零年六月十四日被一名埃及狂热分子暗杀。
  【15】拉纳(Jean Lannes,1769-1899),拿破仑的元帅,屡建战功,一八零九年五月在奥地利的战斗中重伤身亡。
  【16】卡右(Caillou),滑铁卢附近一小地名。
  【17】奥斯特里茨(Austerlitz),奥地利一地名,拿破仑曾于一八零五年十二月二日在此大胜奥俄联军。
  【18】司各特(Walter Scott,1783-1832),英国小说家、诗人。代表作《艾凡赫》,另著有《拿破仑传》等。
  【19】斯汤达(Stendhal,1783-1842),法国小说家,代表作《红与黑》,一八零六——一八一四年在拿破仑军中任职,随大军转战欧洲大陆,他在《巴马修道院》中所描写的滑铁卢战役是该小说的著名篇章。
  【20】热拉尔(Etienne Maurice Gerard,1773-1862),拿破仑的将军,曾参示滑铁卢战役,失败后于一八一五——一八一七年被逐出法国,后又任路易·菲力浦国王的国防大臣。
  【21】旺达姆(Dominique Rene Vandamme,1770-1830),拿破仑的将军,百日王朝时指挥第三集团军。滑铁卢战役中,一八一五年六月十八日在瓦弗一仗中建奇功。拿破仑失败后,被放逐。
  【22】南森·梅耶·罗茨舍尔德(Nathan Meyer Rotschild,1777-1836),德国犹太大银行家罗茨舍尔德家族的后裔,一七九八年在伦敦开设交易所,他是第一个获悉拿破仑在滑铁卢失败消息的人,随即返回伦敦,乘机进行证券投机买卖,获利百万。

[ 本帖最后由 蓝色拿破仑 于 2007-3-29 11:1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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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6 19:18:59 | 显示全部楼层
占座,译者待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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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3-26 19:24:14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蓝色拿破仑 于 2007-3-26 19:14 发表
在拿破仑的英雄传奇中,他没有显著的业绩使他赢得荣誉和地位。使他闻名于世的,仅仅是他的不幸和厄运。他从戎二十年,参加过从西班牙到俄国、从尼德兰到意大利的各种战役。他是缓慢地、一级一级地升到元帅的军衔。

文学作品就是文学作品,按格鲁希1796年的官衔,升一级就和奥什平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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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3-26 19:26:43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蓝色拿破仑 于 2007-3-26 19:14 发表
他虽然被五倍于自己的敌军包围,却能率领自已的部队突围归来,而不损失一兵一卒,不丢失一门大炮——堪称卓绝的指挥。

3万乘五是15万,是联军全部兵力,实际除休整的,大部分是在追苏尔特和东泽洛。
原帖由 蓝色拿破仑 于 2007-3-26 19:14 发表
从远处一再传来沉闷的、渐渐消失的声音:这是大炮的声音,是远处炮兵正在开炮
的声音,不过并不太远,至多只有三小时的路程。

最重要的是这个,16公里按当时行军情况,如果普军不干扰的话,要7,8小时(普军皮尔希I走13公里6小时)。

[ 本帖最后由 iron duke 于 2007-3-26 19:3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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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9 11:14:0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使用最方便的OCR方法又校对了魏家国翻译的版本,除了地名人名翻译得有出入,文笔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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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9 11:14:30 | 显示全部楼层
               滑铁卢震撼世界的时刻
          ——拿破仑于1815618
魏家国

     命运折磨强者。多少年来,它却一直俯首听命于诸如凯撒、亚力山大、拿破仑等,因为它喜爱那种强有力的人物,他就像是那令人吃惊的大自然的力量。

     然而,命运有时——当然古往今来极其罕见——在奇特的无常变化中,会屈从于一个平凡的等闲之辈。有时——是震撼世界历史上的极为惊人的时刻——命运之绳转眼间会落入微不足道者的手掌之中。因而这些人总是担惊受怕,而不会因为面临着,使他们混入壮丽的世界性戏剧中的风暴,而喜形于色,他们几乎一直是战战兢兢地未能把握降临的命运。很少有人强有力地抓住机遇,紧紧不放。因为伟大的事业降临到一些平凡的人们身上极为短暂,谁要是错过了,他就别想再次获得这难得的机遇。

                    格罗希

     拿破仑,这头被囚禁的雄狮逃出了易伯①的牢笼,这消息像一枚呼啸的炮弹,穿过维也纳明争暗斗的议会,轻歌曼舞和私通暧昧之中,其他的驿站信使在传递信息,拿破仑已攻占里昂,驱逐了国王,一批批军队高举义旗,纷纷归顺,拿破仑已抵达巴黎,进驻图依莱里②,莱比锡大会战和人们相互残杀了20年之久的战争全系枉然。那些正相互纠缠、争吵不休的大臣,像被一只利爪抓住似地吓了一跳,一支英吉利的、普鲁士的、奥地利的和俄罗斯的军队,再一次连忙被征召起来,以便彻底击溃那纂权的家伙、这些皇帝和国王们的合法欧洲,还从没比最初恐惧的时候更加团结。威林登③从北向法兰西推进,在布罗歇尔率领下的一支普鲁士军队在他的一侧成功地向前推进,施瓦尔策因贝克在莱茵河畔整装待命,作为后备力量的俄罗斯军团正穿越德意志国土缓慢而艰难地前进着。

     突然,拿破仑发觉到自己身处危亡之境。他深知,不能眼睁睁地坐等着这几支联军集结起来。他势必要把它们分割开来,在普鲁士人、英吉利人和奥地利人尚未结成欧洲联军摧毁他的帝国军队之前,就把他们各个击破。他一定要在国内反对派还没警觉的时候,就抓紧行事。乘着共和党人尚未壮大,未能跟保皇党人联合起来,在伏歇这个两面派,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家伙跟他的对手和影子塔莱兰特结成联盟,试图从背后搞垮他之前,就一举把他们打垮。他必须把握良机,利用部队迅速高涨的士气,向他的敌人发起攻击。一天也不能耽搁,延误一个小时都会招致危险。因此他连忙将赌注投入欧洲的浴血战场比利时。6月15日凌晨3时,拿破仑派遣他唯一的一支大军的先头部队,越过边境。16日他们在里尼地区向普鲁士大军发起攻击,击败了这支军队。这是这头挣脱囚笼的雄狮的首次出击,一次声势浩大,但并非决定性的进攻。普鲁士军队遭到了打击,但并非是歼灭性的,于是退回布鲁塞尔。

     拿破仑乘势发动第二次进攻,矛头直指威林登。他马不停蹄,一鼓作气进军,因为他的对手日益增强,因而在他后方那些抛头颅洒热血、心神不安的法国人民,像饮醉了劣质烧酒似地渴望着每日战地捷报。17日拿破仑指挥着他全部军队直捣库瓦特莱——布拉斯高地,而威林登这名头脑冷静、意志坚强的对手,已经给自己筑好了防御工事。拿破仑的作战计划从未像这一天如此缜密,他的军令从未比这一天更为明确,他不仅考虑进攻,而且还想到会碰上什么险阻,就是防止已受重创、但却未遭歼灭的布歇尔军队会跟威林登会合一起。为了阻止这一局面的出现,他分出了一支军队,去步步尾随普鲁士军队,跟踪追迹,以免它跟英吉利军队会合一起。

     他给格罗希元帅下达了这一追踪的命令。格罗希是一名普通军人,为人正直,诚恳,能干,可靠,他是骑兵军官,久经考验,但仅只是一名骑兵军官,以外就没有什么可言了。不像摩拉特那样狂热入迷,是一名骑兵猛将,也不是圣-希尔和贝尔蒂尔那样的统帅,也不是拉埃那样的英雄。他的胸前并没披挂铠甲,他本人并没什么传奇之处,在拿破仑传奇式的英雄人物中,并没任何显著的特征赋予他以荣誉和地位,使他大名远扬的倒是他的不幸和厄运。他拼搏沙场已有20个春秋了,从西班牙到俄罗斯,从荷兰直到英吉利,他从连队慢慢地爬到了元帅这样显赫的高位,虽然称职,但却说不上有什么特殊业绩。奥地利人的子弹,埃及的阳光,阿拉伯人的匕首,俄罗斯的寒冻给他除掉了前任,马隆戈的德萨克斯,开罗的克莱贝尔,瓦各拉姆的兰莱斯,扫清了通向最高荣誉的道路,并非是他夺取了这条通道,而是通过20年战争为自己开辟了这条道路。

     拿破仑很清楚,格罗希没有英雄气概,也缺乏战略家的风度,他只是一个忠诚可靠、老老实实的普通人,他的半数元帅已经作古,另一半元帅厌倦长期的野营生涯,他们情绪沮丧,已退隐到自己的家园里去了,因此他才将这一举足轻重的大事委派给这样一个平凡的人。

     6月17日上午11点钟,在里尼大捷后的一天,滑铁卢大战的前一天,拿破仑第一次把独立指挥大权交给了格罗希元帅。转眼一天之内,这位平凡的格罗希从部队中跃出,载入世界史册。仅只是短暂的转眼之间,然而这是怎样的转瞬之间!拿破仑的一道道命令非常明确。在他本人向英吉利人进攻时,格罗希应同时率领他的三分之一部队追击普鲁士军队。这好像是一项很简单的任务,非常明确,可是并非不可变动,理应像剑一样具有双刃。格罗希在追踪敌人的同时,应该一直与主力部队保持联系。

     这位元帅迟疑地接受了命令。他不惯于独立作战,只有在皇帝的天才目光指派他去行动时,他那缺乏积极主动的审慎思考才感到四平八稳。此外,他总疑虑着,他的将军们在背后对他议论,有所不满,也许还感到命运之神的羽翼在隐约地扑打着。只有置身大本营近旁才使他心神安定,这次好在他的部队与皇帝仅只有3小时的急行军路程。在大雨如注中,格罗希告别离去。他的士兵在松软的泥泞地面上尾追着普鲁士军队,或者说是在朝着他们所猜测的希罗歇尔及其部队所去的方向前进着。

                    卡珞之夜

     北欧的雨水下个不停。拿破仑军团在沉沉夜色之中,像一群淋湿了的兽群没精打采慢吞吞地前进着。人人鞋底上都粘着二磅重的污泥。看不到房舍,找不到任何隐蔽的地方,无处宿营。禾草霉烂,士兵们无法在上面躺卧,只好十人或十二人一群紧靠在一起睡觉,背靠背,直挺挺地坐在如洗的大雨中。连皇帝本人也无法休息。他显得极其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着。大雾弥漫,能见度很低,因而侦察失灵,侦察兵的报告混乱至极。他还不知道,威林登是否应战,从格罗希那儿得不到普鲁士的情报。因此,他在深夜一点钟若无其事地冒着哗哗的倾盆大雨,亲自沿着前哨阵地走去,向着夜雾中时而闪灼着稀疏迷蒙灯光的英军军营走去,直走到大炮射程之内,在构思着进攻计划。破晓时,他才回到卡珞小茅屋,这就是他简陋的大本营,这时他才发现了格罗希发来的最初几份紧急公函,有关普鲁士人撤退的模棱两可的消息。无论怎样,毕竟还是一些追踪普鲁士人的令人宽慰的话语。大雨慢慢地停了。皇帝焦躁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目光注视着微明的地平线,看看最终能否看清远方,从而作出决断。清晨5点,雨停了下来,妨碍决断的内心疑团消失了。他下达命令,要全军必须在9点钟准备出击。传令兵奔向四面八方。不一会儿擂起了集合的鼓声,这时拿破仑才躺到行军床上,睡了两个小时。

                    滑铁卢的早晨

     早晨9时,队伍还没有完全集合起来。3天大雨弄得泥泞稀烂的地面,增加了所有活动的困难,也妨碍了炮兵部队的随后推进。太阳终于逐渐露出了,在凛冽的寒风中闪着无力的亮光,这可不是金光灿烂,喜人预兆的奥斯特尼茨④的阳光,而是北方的阳光,它总是令人不适地放出昏黄的光泽。队伍终于整装待发,在战斗尚未打响时,拿破仑再一次骑着他的白色牝马沿着整个前沿阵地巡视一番,军旗上的雄鹰像是在怒吼的狂风中作低空盘旋,骑兵们威武地挥舞着自己的马刀,步兵们把熊皮帽挑在刺刀尖上互相致意。鼓声咚咚,震天动地,军号为统帅们吹奏着嘹亮的欢快乐曲,可是由7万士兵异口同声发出的“吾皇万岁”的洪亮呼声,声震全军,雷鸣般地掩盖了所有的鼓号之声。

     拿破仑20年来的阅兵,还从未有比他最后一次更为壮观和振奋人心的。欢呼声几乎刚刚逐渐停下,11点钟——比预定时间迟了两小时,这一推迟的两小时后果严重——他才向炮手发出命令,向山岗上身着红色军服的人开炮。接着,“最勇敢的”拉埃率领步兵向前推进,拿破仑决定性的时刻开始了。人们对这一战役进行了无数次描述,可是读者却百读不厌地阅读那激动人心的战场变化情况,有时阅读瓦尔特.司各特描写的壮观场面,有时阅读司汤达的短小精悍的作品。从近处或远处看,战役场面确是宏伟壮观,五花八门,无论从统帅们所在的山岗上,还是从身着铠甲的骑士们坐骑上看,这一战役简直就是一部紧张的戏剧性的艺术作品,不断变化,充满着恐惧和希望,在危急存亡的生死关头这种变化会突然终止。由于整个欧洲的命运维系在这一个人的命运上,战役变成了典型的真正悲剧,拿破仑生命的奇异焰火,像火箭一样再次壮丽地腾空了,接着又闪烁着落下,永远熄灭在大地之上。

     从17点直到1点,法国军团向离地冲去,攻占下一座座村庄和阵地,可是又被击退,于是再次发起冲锋,成万具尸体覆盖着空旷的地带,盖满那湿漉漉的泥泞山岗,双方都精疲力竭,无所进展,两支军队都疲惫之至,双方统帅烦躁不安。双方都明白,谁先获得增援部队,就将获胜,是布罗歇尔来支援威林登,还是格罗布来支援拿破仑。拿破仑神经过敏地拿起望远镜,他一再派出新的传令兵。倘若他的元帅及时赶来,那么奥斯特尼茨的阳光就会再一次普照法兰西大地。

                    格罗希的失误

     这当儿,格罗希无意中掌握了拿破仑的命运,按照命令他应在6月17日晚上出发,按预定的方向追击普鲁士军队。雨停了。年轻的连队士兵们昨天才第一次看到了战地硝烟,他们悠然自得地,如同身在和平的国土上,无忧无虑地在那儿进行着。一直没发现敌人,根本没看到遭受打击的普鲁士军队的踪迹。

     正当这位元帅在一户农家匆忙地吃早餐时,这时他突然感到脚下的大地震动起来。他们留神地听着。不断传来低沉的炮声,炮声差不多传到这里就听不到了:这炮声是从远处传来的,但并不太远,至多也不过3小时路程。有几个军官按照印第安人的做法伏在地上,以便清楚地辨别炮声的方向。远方的炮声持续而又低沉地响着。这是发自圣—让的连续炮击,滑铁卢的战斗打响了。格罗希正与众人商量举措。他的副司令格拉特强烈要求:“必须迎着炮火方向进军。”另一位军官深表赞同:前进,立即冲杀过去!无疑他们大伙认为,皇帝碰上了英国人,一场恶战开始了。格罗希举棋不定。他一向惯于服从命令,胆怯地死守着皇帝曾给他的一纸空文,在普鲁士人撤退时追击他们。格拉特看到他优柔寡断,变得更为强烈。“朝着炮火方向进军!”——这位副司令提出的要求简直像是给20名军官和文职人员下达了一道命令,绝非是一种请求。这一下可惹恼了格罗希,他越发强硬,更为严厉地声称,只要没有接到皇帝新的命令,绝不容许擅离职守,所有的军官都大失所望,只听到炮声隆隆,在打破这可怕的沉静。

    这时,格拉特试作最后的请求:他迫切恳求,至少得允许他率领自己的师和一些骑兵奔赴那边战场,约定及时到达预定地点。格罗希思考着,思考了一秒钟。

               转瞬之间的世界历史

     格罗希考虑了一秒种,这一秒钟决定了他本人的命运,拿破仑的命运和全世界的命运。瓦尔海姆农户的这一秒钟决定了整个19世纪的风云,这一秒钟永远萦系着一个非常诚实、极为死板的人的唇齿,这一秒钟显然掌握在一个人的手上,他的手指捏着皇帝招致严重后果的军令。倘若格罗希此时能鼓起勇气,信赖自己和重视明显的征兆,果敢地违背皇帝的旨意,那么法兰西就得救了。可是这个唯命是从的人,只是一味地遵从既定的命令,置命运的召唤于度外。

     格罗希就这样果断地拒绝了大伙的忠告。不,把这样小的军团再行分散,这难道是不负责任。他的任务,就是追击普鲁士军队,除此无他。他拒绝执行违抗皇帝的命令。军官们情绪沮丧,闷声不响。在他的四周一片死静。这一决定性的一秒,什么样的言论和行动都无法挽回,就这样无容变更地在死静中飘然而去了。威林登胜利了。

     格拉特,万达迈继续进军,但他们却攥紧拳头愤怒极了,格罗希不一会又深感不安,而且心里面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地分外感到彷徨不定。特别是普鲁士人始终未露面,显然他们并没去布鲁塞尔方向。不多久侦察兵送来了可疑的迹象,根据情报普鲁士人已撤退,改向侧翼进军,奔赴战场了。此时要是赶紧去救援皇帝,也许还来得及,格罗希分外焦急地等待消息,盼望着回师的命令,可是毫无消息。只有隆隆炮声越过颤抖的大地,声音低沉,越来越远:这是滑铁卢的铁骰子。

                   滑铁卢的下午

     这时,已经是一点钟了。虽然四次进攻都遭失算,但都重创了威林登的中间大营。拿破仑准备作一次决定性的冲击。他加强了贝莱——阿尼安斯正面的炮兵连。连续的炮击尚未在山丘之间布下烟幕时,拿破仑向战场扫了最后一眼。

     这时,他发现东北方向隐约有一片影子在移动,好像是从森林中出来的。这是许多新的军队!每一架望远镜立即都向那边转了过去。难道这是果断地违背早先下达的命令,奇迹般适时赶来的格罗希?不,这是一个俘虏,他报告说,那是布罗歇尔将军麾下的尖刀兵,是普鲁士的军队。皇帝第一次察觉到,那支遭受打击的普鲁士军队想必已摆脱了追击,正想提前和英国军队会师,可是他还有三分之一的部队在旷野上进行毫无意义的军事演习。他马上给格罗希修书,要他无论如何都要保持联系,阻止普鲁士军队加入这一战役。

     与此同时,拉埃元帅接到了进攻命令,必须赶在普鲁士军队未到达前,先把威林登击溃,在机遇突然减少的情况下,要是再不投入战斗,似乎是太不应该了。此时,整个下午都在派遣新投入的步兵,向高地发起一次又一次猛烈的进攻。步兵夺取了一座座摧毁成颓垣断壁的村庄,但却多次被击退,潮水般的人群,高举着飘扬的军旗,向着遭受重创的方阵冲去。可是威林登却坚守住阵地。始终没有格罗希的消息。“格罗希在哪儿?格罗希究竟在何方呢?”当皇帝看到普鲁士的先头部队开始投入战斗时,他神经质地喃喃自语着,连他部下的将军们都变得着急难耐。拉埃元帅终于作出决定,要强行结束战斗——像格罗希一样极其大胆,但却非常从容(他已有3匹坐骑给射死了)——他孤注一掷,要把整个法兰西骑兵投入到最后一次攻击中去。成千上万名重骑兵和轻骑兵试图去进行一场严峻的骑步殊死出击,要击溃方阵,砍死炮手,冲垮第一线的敌人。尽管他们又败退下来,可是英军的力量也损失惨重,封锁每一座山岗的突击部队已开始松散了。当伤亡惨重的法国轻骑兵在炮火之下后退时,拿破仑的最后一支后备队,全是一些老近卫队员,他们缓缓地迈着沉重的步伐开上来了,冲向山岗,占领山岗,意味着确保欧洲的命运。

                    决战

     从清晨起,双方4百门大炮就不停地怒吼着。骑兵在前线向着炮火连天的方阵冲去,鼓声咚咚,擂得震天动地,各种响声震撼着整个大地!可是在这两座山岗上面,两名统帅都在通过杂乱的人声倾听着,他们两人在谛听着更细微的声响。

     两只表在手掌里嘀嘀嗒嗒轻声地响着,就像小鸟的心脏跳动一样,盖过了杂乱的人声。拿破仑和威林登两人均一直握着钟表,计算着那想必会给他们送来援兵的那有决定意义的时刻。威林登知道布罗歇尔就在近旁,拿破仑还指望着格罗希到来。两方都不再有后备部队了,谁首先到达,谁就主宰着这一战役。两人都举起望远镜瞭望着森林边缘,普鲁士的先头部队就像一朵轻薄的浮云一样开始出现了,可是这些究竟是逃脱了格罗希的小股敌人,还是主力部队?英国军队也只是在作最后抵抗,法国的部队都已疲惫之至。像两名摔跤运动员喘着大气,垂下无力的双臂,相对站立着。在他们要作最后一次扭斗前,吸着氧准备着最后搏斗。这不可避免的决定性的一轮交手就要来临了。

     终于在普鲁士人的侧翼响起啪啪的枪声。这是小的接触,轻武器交火!“格罗希终于来救援了!”拿破仑深深地透了一口气,相信侧翼有了保障,于是他集中最后一批人力,再一次向威林登中路大营冲击,试图冲垮布鲁塞尔的屏障,撞开欧洲的大门。

     可是步枪射击只是一次误会的交火,向前推进的普鲁士人由于军服难以辨认,朝着汉诺威人开枪。没多久他们就停止了误射。现在他们一大群人成群结队,声势浩大,毫无阻拦地从森林里涌了出来。不,这不是格罗希率领着部队在推进,而是布罗歇尔,真是厄运难逃。这消息在皇帝的军队中迅速地传开了,皇帝的军队按照正常的秩序开始撤退,可是威林登却抓住战机。他骑马来到完好保卫住的山岗边缘上,脱下帽子,把帽子举过头顶,向着退却的法国人挥动。威林登的将士们即刻理解到,这是胜利的标志。英军的剩余人马突然一下子站起,冲向那松散的法国军队。与此同时,普鲁士的轻骑兵也从侧面向那精疲力竭、败退的法兰西人马冲去。一阵尖锐的刺耳喊叫声,令人丧魂落魄:“逃命啊!”没有几分钟时间,这支声势浩大的军队一下子变成了一股无法控制的一泻千里的恐惧洪流,冲走了一切,也冲走了拿破仑本人。那些策马奋进的轻骑兵,像是在毫无防范的滚滚激流中,冲击着这股流水般快速后撤的人流,他们分散队形,追捕着拿破仑的御用车辆,军中的珍宝,以及由于惊恐而声嘶力竭的整个炮兵,到头来还是那降临的夜色,拯救了皇帝的性命,给了他自由。后来,直到午夜时分,他满身污泥,晕眩麻木,精疲力竭地躺在一家低矮的村庄小客店的长椅上,他已不再像是一个皇帝了。他的帝国,他的王朝和他的命运已彻底完蛋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的胆小怕事,竟然毁了一位最勇敢、见识极远大的人物在20年的英雄岁月中所缔造的一切。

                  无法挽回的瞬间

     英国人发动的攻势,刚刚击败了拿破仑,一个当时叫不出名字的人,乘着一辆特快的4轮轻便马车赶往布鲁塞尔,又从布鲁塞尔直向海滨驶去,那儿停泊着一条船在等着他。他立即扬帆开往伦敦,要赶在政府的驿站信使之前到达那儿。由于大家还不知道这一消息,他终于成功地赢了;这就是罗特施德,他凭着天才的一着建立了另一个帝国,一个新的王朝。第二天,英国知道胜利了,伏歇,这个一惯的叛徒在巴黎也知道败北了,于是胜利的钟声响彻着整个布鲁塞尔和德意志国土。第二天只有一个人,就是不幸的格罗希,他对滑铁卢的情况一无所知,尽管离那决定命运的地点只有4小时的路程,他始终顽强不懈,按计划行事,根据原先的命令追踪着普鲁士人。可是非常奇怪,他并没看到普鲁士人,这不禁使他惶惶不安。炮声隆隆,就在附近,而且越来越响,好像在求救似的。大地被震得抖动不已,每一发炮弹都震撼着人们的心窝。现在大家都清楚了,这绝不是局部交火,而是一场决定性的大战役打响了。

     格罗希心神不定,策马穿行在自己的军官中间。他们的建议已遭拒绝,因此大家都不想再跟他讨论了。

     他们在瓦夫莱终于碰上了一支普鲁士军队,这是布罗歇尔的后卫部队,因此他们以为有了指望,立即拚命地向敌人的防御工事冲去。格拉特冲在最前面,仿佛他在闷闷不乐的预感驱使下去寻死似的。一颗子弹把他打倒了。当时最大声提出忠告的人现在哑然无声了。夜色降临,他们冲向村庄,可是他们已感到此刻后卫的小小胜利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因为那边战场上已完全平静下来。可怕的静寂,令人惶恐的平静,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一般的沉静。他们大伙都感到,炮声隆隆胜过这种伤害神经的真相莫测,滑铁卢战役已经定夺,格罗希终于接到拿破仑紧急求援的手谕,可惜为时太晚了!这场战役的胜败已经分明,这场巨大的战役究竟是谁打赢了呢?他们等了整整一夜,但却枉然,不知真相!没有那边的消息,好像主力部队已把他们忘了似的,他们空空地毫无意义地呆在这捉摸不透的地域。早晨,他们离开宿营地,继续进军,他们人困马乏,早就意识到,他们的一切行军和机智追击都毫无意义。上午11时,参谋部的一名军官终于策马疾驰而来。大伙把他扶下了马,向他提出了一个又一个问题。可是他神情恐惧,鬓发湿透,由于过度疲劳而浑身颤抖,结结巴巴地说了一些难以理解的话,大伙听不懂,不可能听懂,也不愿听懂的话。当他能清楚地说,皇帝不知去向,皇帝的军队被打垮了,法兰西败北了,大家都把他看作为神经病人,一名醉汉。可是大伙终于慢慢从他口里得悉了真情,一份令人万分震惊极为沮丧的报告。格罗希面孔铁青地站着,用军刀支撑着颤抖的身躯。他知道,现在是他以身殉国的时候了。可是他决定担负起所有这一切吃力不讨好的罪责。这名百依百顺、胆小怕事的部下,在难以捉摸的决定性伟大时刻没有发挥作用,现在面临着危险,却又要做个大丈夫,甚至要扮演英雄角色。他两眼饱含着愤怒而又悲伤的泪水,立即召集所有的军官,作了一个简短的讲话,他为自己的犹豫不决辩解和痛惜。他的军官们默默地倾听着他讲的话,这些人昨天还对他怒火莫名。人人都可以把他谴责,为自己提出过的正确意见而沾沾自喜,可是他们当中却无人敢这样,也不想这样。他们都默默无言,一声不吭。一派凄怆之情使他们所有的人都默不出声。

     正好在他耽搁的这一秒钟之后的那个时刻里,格罗希才展示了——确是太晚了——他的全部军事才能。从他又复自信,不再遵从那规定的命令时起,他却明确显示出了那高尚的品德,从容镇定,干练,周密考虑和认真仔细。尽管他面临着5倍于己的优势敌人的围困,他运用杰出的战术,穿过敌军当中,把自己的部队撤回,没有损失一炮一兵,他拯救了法兰西,挽救了帝国的最后一支军队。可是他返回法国后,已没有皇帝答谢他,没有敌人让他的军队去对付。他来得太晚了,永远晚了,即使他平步青云,官运亨通,被任命为最高统帅,成为法国上议院的议员,在所有岗位上都显示自己丈夫气概,精明能干,可是却怎么也无法使他挽回那一瞬间,他能主宰命运、驾驭命运的那一瞬间。这伟大的一秒极少出现在平凡人的生活中,对那不懂得利用它而被错误地召唤来的人,进行着如此可怕的报复。所有资产阶级的道德,慎重,恭顺,热情和从容,全都不知不觉地消融在命运的伟大时刻的激情之中。这伟大时刻总是要求天才人物,并把它铸成永恒的雕像。这一时刻吓退胆小如鼠的人,可是人世间却会另有一位神灵,它却无与伦比地伸出火热的双臂,把勇敢之士向英雄的天堂高高举起。


注:

①地中海中的意大利岛屿。
②原巴黎法国国王王宫。
③威林登(1769—1852),英国抗击法兰西的军队司令,维也纳会议的大不列颠代表,1815年在滑铁卢与普荷一同打败了拿破仑。
④奥斯特尼茨(Austerlitz),捷克的一座城市,1805年的三个帝王会战于此,即拿破仑一世曾战胜亚历山大领导下的俄国人和弗朗茨一世领导下的奥地利人。


[ 本帖最后由 蓝色拿破仑 于 2007-3-29 13:2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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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22 15:18:53 | 显示全部楼层
歷史的魅力盡顯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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