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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最后一颗子弹
下午17时45分,天色已经变得昏黄不堪。至少在我的眼睛里是这样的。
我打量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藏身之处:一个污秽的汽车旅馆的小房间里,窗帘全部被放下,一张一躺下就会吱呀乱响的老旧木床,一张铁腿的折叠小平桌。桌子上面,左边放着药水、纱布、剪刀、镊子、抗生素注射剂和消炎药粉;右边放着一支.50“沙漠之鹰”手枪。银白色的枪身已经被污泥和血水沾染,不成模样;不过扳机和枪栓还能正常工作,表明它还是一支性能优良的好枪。
枪膛里只有一颗子弹。这意味着当两个如狼似虎的特警队员同时向我扑来时,我只能放趴一个,而且马上会被另外一个拧断脖子。
我费劲地扭动自己的脖子,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右肩的肩头被一发5.56mm的M4A1子弹擦伤,已经及时做了简单包扎;左小腿中了2发MP5子弹,幸好全部打在防弹护腿上,但是强力的撞击加上9小时共28公里的亡命奔逃,使我的左腿几乎要抽筋了;背部的防弹衣有3个创口,那是射进水里的流弹减弱了威力,歪歪斜斜地在背心上留下了短暂旅游的痕迹——要是同样的部位再次中弹,亲爱的读者们,我这本逃亡日记就注定不能在2002年11月17日动笔了。
更重要的是,我已经22小时没有合过眼,肠胃里那一点可怜的面包和薯条早已被完全消化。我疲惫不堪,一身泥污,只有外面这件偷来的黑色大号风衣还是干净的。于是我冒险选择了这家路边的小汽车旅馆,用身上最后剩下的132美元里的一半买了桌上的那些东西,还有等着一小时后送到房间的一份熏肉火腿三明治和扁豆汤,最后就是休息11~13小时的权利。
当然,在这些食物被送来之前我必须彻底地清洗自己身上的泥污、汗渍,然后把内衣裤洗干净、晾得足够干再穿上。我不能暴露行踪,在登记时我几乎支撑不住了,但我尽量保持住彬彬有礼的样子,让这家小旅店的老板对我有了好感——要知道,在北欧小国芬兰乡下的这种低级旅馆里,用美元付帐的客人无疑要比用其他纸币付帐的受欢迎得多。
而且我不知道能不能在这个小店里呆够12小时。如果行踪被发现,等待我的只有一样东西——死亡。
但如果不休息,恐怕在被抓到之前,我就已经死了——死于过度的惊吓、饥饿、疲劳和迷惑。
我的上帝,这究竟是不是真的?
水是冷的,但很干净,让人感到很舒服。我洗澡的时间不能太长,因为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我也不能洗热水——冷水会阻止伤口进一步发炎。我尽快清洗了衣裤,然后把内衣和袜子放在房间的暖气片上,这样干的速度会快一点。至于外套只能晾着,希望房间内的温度足够烤干它们。我开始处理伤口,抗生素不能马上注射,必须等到进食以后。这一切花掉了我30分钟,不过我仍然有足够时间保养我的“沙漠之鹰”。我将唯一的一颗子弹退出,放在桌子上,找出一块破布清除枪上的泥污和残留水渍。
晚饭在天黑时送来了,比店主说的早了10分钟。虽然味道略有点淡,但对于我来说已经很好了。我拿了旅店里的一盒火柴,放在要带走的随身物品里面。从窗户向外看,天色昏黑,看不到什么东西。我在吃完饭后马上关了灯,把自己连同房间一起淹没在黑暗之中。在睡着之前,我努力回忆了一下过去24小时内发生的事情。直到睡着,我仍然都不能相信:我,特洛德·柯克,外号“爵士(Sir)”的奥地利反恐怖秘密特遣小组M.I的成员,竟然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成了B.I(欧盟反恐怖秘密特遣小组)的猎物。
这是发疯!
然而事情的确已经发生了。我躲过了B.I的成员追杀,还打伤了4个人,逃亡了22小时,翻山越岭跑步游泳,尽量隐蔽自己的行踪;在一个渡假村偷到了衣服,最后躺在现在的床上。我不知道我能够睡多久,很有可能一睁开眼的时候,我见到的就是黑洞洞的枪口,然后……
而这时,我甚至没有反抗的力气,也没有反抗的资本。我只有最后一颗子弹。棒球运动员还有三击出局的机会,我却根本不能失误——对于国家反恐怖秘密特遣小组M.I的成员来说,失误就意味着死亡。
黑夜常常让我觉得安全,因为以往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黑夜成为最好的保护色,忠实地掩护我和我的战友们。但是现在黑夜却让我恐惧——它就像一张牙舞爪的大网,紧紧地网住了我,让我看不到前进的方向。想到已经逝去的战友,我不禁悲从中来。
一 猎杀——被猎杀
“什么?‘猴子’也来了?罗兰,你坚持住……不要睡着!睡着了就永远不能醒过来了!”
“柯克……快逃吧……快……M.I注定要从名单上被抹掉……而你……要好好活下去……”
“名单?罗兰,你说清楚,什么名单?罗兰!罗兰!”
我蓦地从噩梦中惊醒。一身冷汗,手脚由于过度紧张而有轻微的痉挛。周围没有任何声音,夜光表忠实地显示着,现在是早上5时07分。
那是2000年的11月17日。我们奥地利国家反恐怖特遣小组M.I一行6人,接受上级指令,前往芬兰北部的山区执行任务。我们顺利地到达了预定地点。出发前,组长“玫瑰(Rose)”宣布了任务内容:根据芬兰政府向欧盟军事指挥部的请求,我们要假扮欧洲恐怖组织“T”的成员,暗杀芬兰国防部某要员。因为该要员和潜伏在芬兰境内的“T”组织成员联系密切,而芬兰政府早有意根除国内的“T”组织成员,于是便先要拿这位“可怜的要员”(组长玫瑰的原话)下手,让公众认为是“T”组织的“杰作”,于是芬兰国家安全机构可以名正言顺地用一切途径铲除“T”组织及其成员了。
“见鬼,居然要我们扮演坏人!”罗兰将嘴里的瓜子壳和话语一起喷了出来。“这种活儿可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他的代号是“蝙蝠(Bat)”,一个身强力壮、速度出众的壮汉。
“对啊……听说这位要员身边的保镖个个精明能干,都不是吃素的。”贝奇“咔”地将手里的“沙漠之鹰”的枪栓合上,调侃着说。贝齐的代号很有意思,叫“蛋(egg)”。
而卢(代号Red,红)与温特(代号Wing,翅膀),则和我一样一言不发,听候玫瑰的下一步指示。
玫瑰从装备袋里掏出数件“T”组织成员常穿的服装,只说了一句:“恐怖分子的缺省装备是AK-47和AK-74M,晚上19时发放完毕后出发。”蝙蝠拿起一个恐怖分子常用的黑头套看了看,不禁直摇头。
“计划内容:我们所有人将围绕蝙蝠展开行动。凌晨1点前,蝙蝠用Scout在合适的距离狙杀目标,我们则为他提供安全保障。必要时我们丢弃服装和枪支,制造恐怖行动的假象。”在直升机上,玫瑰通过耳机通讯器布置任务要点。我和罗兰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夜空下,崇山中遍布葱郁的针叶林。直升机只能将我们带到目标地20英里以外的着陆点,剩下的路程就靠我们自己的双脚了。
直升机降落了,着陆点(同时也是脱离点)是一条简易公路的尽头。这里比较空旷,燃烧着一小堆篝火。驾驶员向我们竖起大拇指,然后同他操纵的机器一起升空离开。我们在确认了方位之后将篝火熄灭,然后向东北方的目的地——该要员的乡间别墅前进。留给蝙蝠的时间只有2小时。要知道,这对于一个优秀的狙击手来说,这时间可能已经足够,也可能根本不够。狙击手有时需要用连续几天的时间进行等待,捕捉最佳狙击时机;有时候却可以在短短数分钟内完成既定任务。
在路上,我的汗毛一直倒竖着——事实上从下飞机的那一刻起,我的后耳根就在发凉,不知道是不是我过分敏感。我边走边用通讯器小声问玫瑰:“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由于是在公用频道通话,所以大家都听得到。
玫瑰反问:“什么地方不对劲?”
“着陆点的标志过于明显了。这堆篝火谁点的?而且这是在林区,能随便点起篝火吗?”
“我赞同爵士的看法,我也觉得不对劲。”翅膀在右后方低声说,他担任队伍右侧后方的警戒。“这是特殊任务,即使细节已经分析得很清楚,但是居然没有联络人,没有进一步的地形指引,也没有简单的位置标志,怎么可能?”
“……那么进入警戒状态。”玫瑰显然被我们的忧虑所说服。
“见鬼,手里的枪居然是苏制的,这种枪只能轻易暴露自己的位置。”红开始咒骂了。
“伙计们,至少我们还有手枪,而且头上戴着头套,身上还穿着黑色的衣服,别担心。”蝙蝠竭力想使气氛松弛下来。
就这样,借着灰黑的夜色,头顶偶尔传来灰枭的叫声,脚下的枯叶被鞋底踩得吱呀作响,我们在急行军。我血管里的血液并没有停止加快流动,而且充溢着紧张气氛。眼帘中除了灰色、黑色,就是树木。莫名的恐惧在我的内心扩大。这没有路的路,我不知道要走多远,还能够走多远,但路总会有尽头的。
地势渐高,我们正在登上一个小小的山包。地图显示,这个山包的另一边,就是一片低地,那里有七八间大型的木屋,东西走向呈“L”字形排列。而最东头的木屋里就住着我们这次任务要解决的目标。还有8分钟,我们将展开行动。
起风了,微微的凉风。红皱皱眉头:“风的味道不对。”他是吉普赛人,有着丰富的野外生活经验,而且在加入M.I之前,他每年有相当的时间在丹麦和芬兰森林间猎鹿。贝齐问:“什么味道?”
“现在还不知道,只是不是纯净的晚风。”红吸吸鼻子,小声地说。“我们必须十分谨慎。这次任务本来就有很多疑问。”
“到了。”蝙蝠说。夜幕下,透过层叠的灌木和树枝的阴影,远方的低地上耸立着几座木屋。木屋里面透出灯光。很久以后,才有一阵隐约的酒香夹杂着炭火和熏鱼的味道随着南风飘过。贝齐说:“红,你刚才闻到的就是这个?”
红显然犹豫了一下,说:“有点像炭火味,但不是,好像是燃烧植物叶子的味道……”
玫瑰挥手打断了这次短暂的交谈。“其他人进入警戒位置。蝙蝠,寻找合适的狙击位,准备行动。”
“Roger”
蝙蝠趴在地上,极其缓慢地移动着。他右手举着望远镜,背上背着Scout,在不停地寻找合适的狙击位置。我们在他身边呈扇形分布,距离狙击手7~9米,各自找到隐蔽的位置埋伏下来。夜色越来越浓,蝙蝠已把枪托顶在肩头,显然他已经找到了合适的狙击位置,正在靠瞄准具和计算器进行最后的精确测量。蝙蝠的移动已经比先前更加缓慢,远远望去,感觉就是一条冬眠的蛇,很久才不自主地蠕动一下。我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是晚上22:44,留给蝙蝠还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
现在,蝙蝠终于不动了——已经完全是一个进入状态的狙击手,等待着自己的猎物送到枪口下。他最后的动作,就是将一颗狙击步枪子弹推上了枪膛。事实上,蝙蝠曾经是一名合格毕业的外科医生,他的手术刀和他的狙击步枪一样准确无误。我们的神经也遽然紧张起来,等待着他那Scout发出的“噗”的一声沉沉的闷响。我所在的位置位于蝙蝠的正背后,一个8米远的干泥坑里。我用枯枝和树叶掩盖着自己的身体,手中的AK-74M对着蝙蝠背部的方向。
一个小时过去了,蝙蝠仍然像一块已经僵硬的石头。这时又刮起了小风,气温下降得很厉害,即使隔着厚厚的保暖服,我也能感到丝丝的寒气。扭头望望四周,所有人都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可是红却说话了:“又闻到了……燃烧植物叶子的味道……奇怪……为什么这次的味道似乎浓了一些……”我听在耳里,不由得一阵奇怪:什么东西在烧起来的时候,会只烧到叶子呢?
又过了25分钟,我的神志已经有些懈怠的趋势。“香烟!这是烟草味,是吕宋的一种廉价雪茄!”红的话宛如一把尖刀,捅进了我们每个人的心脏。我们在执行任务之前和整个任务的过程中,是没有人抽烟的,而且我们当中也没有人抽雪茄。很显然,这个辽阔的林区里面还有其他人!这么冷的室外荒野,除了我们之外竟然还有其他人,那是怎么一回事?
蛋说话了:“我们被盯梢了——从下直升机的那一刻起。现在即使见到敌人我们也不能开枪,苏制步枪的响声会把我们都暴露的。”
玫瑰果断地发出了放弃任务的号令——一声凄厉的草枭叫声响起。声音不大,只要蝙蝠听见就足够了。他在捕捉目标、等待开枪的过程中精力高度集中,始终是关闭了通讯器的,所以只能用原始信号警示他。蝙蝠听到信号后全身一震。这一震却挽救了他,使他没有被当场击毙——就在他全身一震的时候,沉闷的“噗”的一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然后我看见蝙蝠整个人猛地向后翻,好像突然被人迎面狠推了一把,他的右后背已经喷出了血液。因为是晚上,只能看见黑色的液体飞溅出来,然后蝙蝠整个人从他匍匐的位置——一块小高地的顶部翻滚着滑落。
那“噗”的一声不是他的Scout发出的,而是敌人的狙击手发出的枪声。很显然,我们已经在陷阱里,而蝙蝠的中枪只是一场屠杀的序幕。玫瑰连忙从蝙蝠的右侧弯着腰小跑上前,想抱住他。但是3步之内,又响起了轻微的“噗噗”两声。我们看着玫瑰的头就像突然被人从左侧狠击了一记右勾拳,猛地向右边甩去。然后他的身体才凌空横着摔到了泥地上,再也不动了。
“M4A1!我们被伏击了!不要站起来!”红在我的左侧右后方说。事实上那个时候我们没有人敢动。谁要是直起身子,有了视角差,绝对会被伏击的M4A1打中要害。而玫瑰就是这样被打死的,他被直接击穿了脖子。这时一个问题涌上了我的心头:“伏击手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有M4A1这种快速反应部队的制式装备?”
我身体里的肾上腺素急速分泌着,因为我的心跳得很快,整个人有一种想跳起来狂跑的冲动。但是我不能动,而这时耳机里偏偏传来了声音:“……狙击手……在木屋顶……他有……他有远红外瞄准具……用的也是……Scout……”
“蝙蝠……罗兰!你还活着!你伤势如何?”翅膀离我们最远,他的声音使我们有一分欣喜,他还平安无事。而实际上他的位置是唯一没有被发现的,他躲在我们撤退路线上的一个土堆的阴暗处,枯叶和泥层有效地掩护了他。
“我不行了……右边肺被击穿了……肋骨被打断……跌倒时刺进肺里……引起大出血……”蝙蝠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气却喘得越来越急。“快逃吧……大家快逃吧……不要管我了……”
“兄弟们,事实确实如此,我们不能开枪,不能站起来,唯一的办法只有爬。先爬出伏击圈再说。把AK全都丢掉,先爬到翅膀那里去!”蛋急促地说。翅膀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警戒的历来都是逃生的道路,而现在,我别无选择,其他人也一样。
“我要死了……再见了……爵士……红……你们要活下去……”这是蝙蝠最后的一句话。他的声音突然中断,我脑袋顿时一昏,眼前一片金星乱冒。我的手紧紧地抓住地上的枯枝败叶,仿佛要掐住凶手的咽喉,让他窒息而死,以命抵命。
我们现在只能爬。慢慢地爬,屈辱而悲伤地爬。因为现在我们是猎物。
二 逃亡开始
整整40分钟,我都在爬,向我的右侧爬。其他人也在缓慢地爬行。没有人再说话,这个时候不会有人说话,只要一开口,情绪就会失控。翅膀在等着我们,只要汇合,就能一起逃出去。
恐惧弥漫在黑夜当中。我很慢很慢地爬着,几乎只是靠着手部力量在行动。我甚至连喘气都不能太大,否则有可能会被伏击的敌人捕捉到声音。这种时候伤心和愤怒没有用,搞不好只能毁灭自己。能和恐惧抗衡的只有冷静。
必须冷静。耳边传来翅膀很细微的声音:“向东北边的低洼地带爬……要慢……现在是凌晨1:30,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记住……要冷静,要慢……我们不能随便把生命丢弃在这里……在没有为冤死的战友报仇之前绝对不能……你们轮流用命令回答,以证明自己还生存着……”
“Roger”我是最后一个说的。感谢上帝,红和蛋都还活着。鼻子里灌满了枯叶和细草的味道,还夹杂着冻硬的泥土的浓浓辛味。幸存的同伴互相用命令鼓励着,我心里也感觉到了温暖。
起风了,而且渐渐凌厉,耳边的声音可不小,树枝都在哗哗地摇动。北欧冬季常有的季风是很大的,我心里一阵高兴。红也小声说:“这是好事,只要风刮得足够猛,树林里嘈杂的声音就会渐渐多起来,我们就可以趁此机会加快爬行速度。”
于是我们四肢移动的频率开始快了起来,并且趁着风声和各种声音渐渐加强的时候加快了速度。翅膀一直在特定的时间用耳机指引着我们。
“现在,爵士应该可以看见我藏身的土堆了……你往下风处看。”我微微抬起头,只见东北角的低洼地带边沿有一个颇大的土堆,距离我有200英尺,翅膀应该就躲在那后面。“不要往土堆这边爬,和土堆平行……然后接着向东北方爬行,我会跟在你们后面,最后一个撤离。”
翅膀的声音仍然很平静,可是红的声音却响了起来:“翅膀,你想要干什么?不要做傻事……”
“我答应你们,不做傻事。”翅膀的回答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离土堆的距离已经不足50英尺了,只要我们能够爬到土堆后面,已经等于脱离了危险——低洼地带的低矮灌木非常密集,加上通向林区外的道路很多,又有水源,地形很复杂,不利于追踪。到时我们可以化整为零,潜出林区以后再汇合。这时耳边又响起了轻微的“噗噗”声,伏击圈内的敌人开枪了。他们难道已经失去耐心?枪声有一定的频率,都是二发短连射,都打到了树干上和泥地里。我们不得不放慢爬行节奏。敌人显然在进行火力搜索,他们不想让我们逃出去,但是又无法捕捉到我们的行动——虽然穿了恐怖分子的着装,为了预防万一,我们在衣服和其他装置上还是涂抹了防止被远红外夜视仪发现的伪装剂“冷油”。所以伏击的敌人即使有夜视仪,也无法轻易确定我们的位置,于是他们不得不采取火力搜索的方法。他们的枪口压得很低,弹着点也是有意控制的,以期命中地上的生命目标。这更证明敌人深知特种部队黑夜中被包围的情况下逃生的方法,以及反隐蔽的方法——他们绝对不是一般的常规部队!
蛋小声说:“这下麻烦了……只要被击中,我们就会完全暴露……中国有句名言,叫作‘坐以待毙’……现在我们的处境正是如此……”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趁着他们换弹夹的空隙赌一把,继续爬吧……反正现在风声大,爬快一点应该不会有事……”红也说。
而我刚想说话,一阵刺耳的枪声便响了起来。土堆后面响起了3声AK-47的枪响,我们的身后,一记重物摔倒在地的声音随着一声闷闷的叹息传到我们的耳朵里。翅膀发现了一个敌人,于是将他击倒。但是他的位置也暴露了。紧接着“噗噗”声连续响起,所有的子弹都招呼在土堆上。AK的声音不时响起,还伴随着枪口耀眼的火光。只是这火光的位置游走不定,灵活异常。
“我们快爬!要不翅膀会死的,他坚持不了多久!”红的声带像被炽热的烧火棍捅了一下,发出的声音嘶哑而急切。于是我们顾不得那许多了,连滚带爬向土堆后的低洼地带接近。蓦地,耳机里,蛋闷闷地哼了一声,紧接着是3声手枪的响声,之后他再也没有发出声音。而这时我和红已经摸到了低洼地带湿润的软泥。
我心里猛然一凉:“red,it's Sir,do you read me?”红已经来到了我身边,一把拖着我,两个人翻滚着下了低矮的斜坡。就在同一时间,AK-47的响声嘎然而止,就像一个正在发表长篇大论的人被别人从背后一把掐住了脖子。
“现在跑吧!我们分头离开,到K镇上汇合。爵士,记住,我们的命是翅膀和蛋换回来的,我们不能轻易地死去。”在逃离伏击圈以后,红和我没命地朝脱离点飞奔。来到脱离点,却没有发现本应该等候在这里的接应直升机。于是,红喘着粗气对我说了以上的这番话。我拼命地点点头,竭力忍着就要流出来的眼泪。
这时通讯耳机里传来了一个不是很清晰的男声:“2号尸体身份确认,M.I小组成员勒塞姆·贝奇,代号‘蛋’,完毕。”这个声音,这种熟悉的报告方式,这种僵尸一般麻木的语气!我和红立刻想起了说话的这个人!
“猴子”!欧盟反恐怖特种部队的大队长,欧盟反恐怖部队秘密特遣精英小组B.I的组长,欧洲最好的排除手,法国科西嘉军事学院的特种部队第一号教官,我们M.I所有成员的教师!
为什么是B.I?为什么伏击我们的敌人竟然是猴子、99、PJ、WL、BinB和Lao组成的B.I?我们什么时候被确认为恐怖分子的?
我边走边用通讯器小声问玫瑰:“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由于使用公用频道通话,所以大家都听得到。
玫瑰反问:“说说你的个人看法?”
“着陆点的标志。太过于明显。这堆篝火是谁点的?这是在林区,能随便点起篝火吗?”
“我赞同爵士的看法,我也觉得不对劲。”翅膀在右后方低声说,他担任队伍右侧后方的警戒。
“这是特殊任务,即使细节已经分析得很清楚,但是着陆点居然没有联络人,没有进一步的地形指引,也没有简单的位置标的,怎么可能?”
“……那么进入警戒状态。”玫瑰显然被我们的忧虑所说服。
“见鬼,手里的枪居然是苏制的,这种枪只能轻易暴露自己的位置。”红开始喃喃咒骂。
“伙计们,至少我们还有手枪,而且头上戴着头套,身上穿着黑色的衣服,衣服上涂着伪装。别担心。”蝙蝠竭力想使气氛松弛下来。
就这样,借着灰黑的夜色,头顶偶尔穿来灰枭的叫声,脚下的枯叶被鞋底踩得吱呀作响。我血管里的血液并没有停止流动,但是渗满了紧张。眼帘中除了灰色、黑色,就是树木。莫名的恐惧在内心深处不断扩大。
这没有路的路,我不知道要走多远,还能够走多远,但路总是会有尽头的。
地势渐高,我们正在登上一个小小的山包。地图显示,这个山包的另一边,就是一片低地,那里有七八间大型的木屋,东西走向呈“L”字型排列。而最东头的木屋里就住着这次任务要解决的目标。还有8分钟,行动就将开始。
微微的凉风迎面吹了过来。红皱皱眉头:“风的味道不对。”他是吉普赛人,有着丰富的野外生活经验,在加入M.I之前,他每年有相当的时间在丹麦和芬兰森林间猎鹿。
贝齐敏感地反问:“什么味道?”
“现在还不知道,但不是纯净的晚风。”红吸吸鼻子,小声地说。“我们必须十分谨慎。这次任务本来就有很多疑问。”
“到了。”蝙蝠说。夜幕下,透过层叠的灌木和树枝的阴影,远方的低地上耸立着几座木屋。从窗子向外透着灯光。很久以后,才有一阵隐约的酒香夹杂着炭火和熏鱼的味道随着南风飘过。
贝齐说:“红,你刚才闻到的就是这个?”
红显然犹豫了一下,说:“有点像炭火味,但是……我更觉得是燃烧植物叶子的味道……”
玫瑰打断了这次短暂的交谈。“其他人进入警戒位置。蝙蝠,寻找合适的狙击位,准备行动。”
“Roger.”
蝙蝠趴在地上,极其缓慢地移动着。他右手举着望远镜,背上背着Scout,不停地矫正着方位。我们在他身边呈扇形分布,距离狙击手7~11英尺,各自找到隐蔽的位置埋伏下来。
夜色越来越浓,蝙蝠已经把枪踞在肩上,显然他已经进入了合适的狙击位置,正在靠瞄准具和测距仪进行最后的精确测量。他的移动已经比先前更加缓慢,远远望去,感觉就是一条冬眠的蛇,很久才不自主地蠕动一下。我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是晚上22:54,留给蝙蝠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蝙蝠终于不动了——已经完完全全是一个进入状态的狙击手,等待着自己的猎物送到枪口下。他最后的动作,就是将一颗步枪子弹推上了枪膛。事实上,蝙蝠以前曾经是一名合格毕业的外科医生,他的手术刀和枪法一样准确无误。我们的神经随着蝙蝠的动作遽然紧张起来,等待着Scout发出的那一声沉沉的闷响。
我所在的位置是蝙蝠背后9英尺的一个干泥坑里,枯枝和树叶掩盖着我的身体,手中的AK-74M对着蝙蝠背部的方向。
一个小时过去了,蝙蝠仍然像一块已经僵硬的石头。这时又刮起了小风,气温下降得很厉害,即使隔着厚厚的保暖服也能感到丝丝细细的寒气。扭头望望四周,所有人都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红却说话了:“又闻到了……燃烧植物叶子的味道……奇怪……为什么这次的味道似乎浓了一些……”
我不由得一阵奇怪:什么东西在烧起来的时候,会只烧到叶子呢?
又过了20多分钟,我的神志已经有些懈怠。“香烟!这是烟草味,是吕宋的一种廉价雪茄!”红的话宛如一把尖刀,捅进了每个人的心脏。我们在执行任务之前和整个任务的过程中,是没有人抽烟的。而且小队当中也没有人抽雪茄。很显然,这个辽阔的林区里面还有其他人!
这么冷的荒野,除了我们之外竟然还有其他人?
蛋说话了:“我们被盯梢了——从下直升机的那一刻起。现在即使见到敌人我们也不能开枪,苏制步枪的响声会把我们的位置都暴露的。”
玫瑰果断地发出了放弃任务的号令——一声凄厉的草枭叫声响起。声音不大,只要蝙蝠听见就足够了。他在捕捉目标、等待开枪的过程中精力高度集中,通讯器始终关闭着,所以只能用原始信号警示他。
蝙蝠听到信号后全身一震,这一震却挽救了他,使他没有被当场击毙——就在他全身震动的瞬间,一声沉闷的“噗”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马上看见蝙蝠猛地向后翻,好象突然被人迎面狠推了一把,他的右背上喷出了血液,因为是晚上,只能看见黑色的液体飞溅出来,然后整个人从匍匐的位置——一块小高地的顶部翻滚着滑落。
那声枪响并不来自蝙蝠的Scout,而是敌人的狙击手——我们已经在陷阱里,蝙蝠的中枪只是一场屠杀的序幕。
玫瑰连忙从蝙蝠的右侧弯腰小跑上前,想抱住他。但是3步之内,又响起了轻微的“扑扑”两声,我们看着玫瑰的头就像突然被人从左侧狠击了一记右勾拳,猛地向右边甩去。他的身体凌空横飞,像一条僵硬的鱼,摔到泥地上,再也不动了。
“M4A1!我们被伏击了!不要站起来!”红在我的右后方说。事实上那个时候没有人敢动。谁要是直起身子,有了视角差,绝对会被伏击的M4A1打中要害。玫瑰就是这样被打死的,他被直接击穿了脖子。这时一个问题涌上了我的心头:“伏击手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有M4A1这种快速反应部队的制式装备?”
身体里的肾上腺素急速分泌着,我的心跳得很快,整个人有一种想跳起来狂跑的冲动。但是我不能动,这时耳机里传来了声音:“……狙击手……在木屋顶……他有远红外瞄准具……也是……Scout……”
“蝙蝠……罗兰!你还活着!你伤势如何?”翅膀离我们最远,他的声音使我们感到一分欣喜,他还平安无事。实际上他的位置是最不应该被发现的,他躲在我们撤退路线上的一个土堆的阴暗处,枯叶和泥层有效地掩护了他。
“我不行了……右边肺被击穿……肋骨被打断……跌倒时刺进肺里……引起了大出血……”蝙蝠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喘气却越来越急。“快逃吧……大家快逃吧……”
“兄弟们,事实确实如此,我们不能开枪,也不能站起来,唯一的办法只有爬。先爬出伏击圈再说。把AK全都丢掉,先爬到翅膀那里去!”蛋短促地说。翅膀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警戒的历来都是撤退路线,而且现在我别无选择,其他人也一样。
“我要死了……爵士……红……你们要活下去……”这是蝙蝠最后的一句话。
他的声音突然中断。
我的脑袋顿时一昏,眼前一片金星乱冒,双手紧紧地抓住地上的枯枝败叶,仿佛要掐住凶手的咽喉,让他窒息而死,以命抵命。
我们现在只能爬。慢慢地爬,屈辱而悲伤地爬。因为现在我们是猎物。
二 逃亡开始
整整40分钟,我都在爬,向我的右侧爬。其他人也在缓慢地爬行。没有人说话,这个时候只要一开口,情绪就会失控。
翅膀在等着我们,只要汇合,就能够一起逃出去。
恐惧弥漫在黑夜当中,和空气一样可以把人的神经冻僵。我很慢很慢地爬着,几乎只是靠着手部力量在行动。我甚至必须控制我的呼吸,否则有可能会被伏击的敌人捕捉到声音。这种时候伤心和愤怒没有用,搞不好只能毁灭自己。
能和恐惧抗衡的只有冷静。
必须冷静。
耳边传来翅膀很细微的声音:“向东北边的低洼地带爬……要慢……现在是凌晨1:30,时间足够……记住……要冷静……要慢……我们不能随便把生命丢弃在这里……在没有为冤死的战友报仇之前绝对不能……你们轮流用命令回答,以证明自己还在生存……”
“Roger.”我最后一个回答。感谢上帝,红和蛋都还活着。
鼻子里灌满了枯叶和细草的味道,还夹杂着冻硬的泥土的浓浓辛味。幸存的同伴互相用命令鼓励着,我心里也感觉到了温暖。
起风了,风势渐渐凌厉,耳边的声音可不小,树枝在哗哗地摇动,树叶也在猎猎作响。北欧冬季常有的季节风,风力是很大的,我心里一阵高兴。红也小声说:“这是好机会,只要风刮得足够猛,树林里嘈杂的声音会渐渐多起来,我们可以加快爬行速度。”
我的四肢移动的频率开始快了起来,并且趁着风声和各种声音越来越响的时候加快了速度。翅膀一直在特定的时间用耳机指引着我们。
“现在,爵士应该可以看见我藏身的土堆了……你往下风处看。”我微微抬起头,东北角低洼地带边沿有一个很大的土堆,距离现在的我约有300英尺,翅膀应该就躲在那后面。“不要往土堆这边爬,和土堆平行……然后接着向东北方爬行,我会跟在你们后面,最后一个撤离。”
翅膀的声音仍然很平静。可是红的声音响了起来:“翅膀,你不要做傻事……”
“我答应你们,不做傻事。”翅膀的回答让大家松了一口气。
我离土堆的距离已经不足50英尺了,只要能爬到土堆后面,已经等于脱离了危险——低洼地带的低矮灌木非常密集,加上通向林区外的道路很多,又有水源,地形很复杂,不利于追踪。到时幸存者可以化整为零,潜出林区以后再汇合。
这时耳边又响起了轻微的“扑扑”声。伏击圈内的敌人开枪了。他们难道已经失去耐心?枪声有一定的频率,都是2发的短点射,都打到了树干上和泥地里。我不得不放慢爬行节奏。敌人显然在进行火力搜索,他们不愿意我们逃出去,但又无法捕捉到我们的行动——虽然穿了恐怖份子的着装,为了预防万一,我们在衣服和其他装置上还是涂抹了防止被远红外夜视仪发现的伪装剂“冷油”。所以伏击的敌人即使有夜视仪,也无法轻易确定我们的位置。于是他们不得不采取火力搜索的方法。
开枪的人枪口压得很低,弹着点也是有意控制的,以期命中地上的生命目标。这更证明了:敌人深知特种部队黑夜中被包围的情况下逃生的方法,以及反隐蔽的方法——他们绝对不是一般的常规部队!
蛋小声说:“麻烦了……只要中弹,我们就会完全暴露……中国有句名言,叫作‘坐以待毙’……现在的处境正是如此……”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趁着他们换弹夹的空隙赌一把,继续爬吧……反正现在噪声大,爬快一点……”红也说。
我刚想说话,刺耳的枪声便吼了起来。土堆后面连续3记AK-47的短点射,立刻,一记重物摔倒在地的闷响随着低低的的叹息传到我的耳朵里。翅膀发现了一个敌人,于是将他击倒,但他的位置也暴露了。紧接着“扑扑”声连续不断,所有的子弹都招呼在土堆上。AK枪口耀眼的火光在土堆后游走不定,灵活异常。翅膀冒险开枪了!他在吸引对方的注意力,掩护我们撤离!
“快爬!翅膀坚持不了多久!”红的声带像被滚烫的烧火棍捅过,话音嘶哑而急切。我们顾不得这许多了,连滚带爬向土堆后的低洼地带接近。蓦地,耳机里传来蛋痛苦的闷哼,之后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就在此刻,我的手已经摸到了低洼地带湿润的软泥。
我心里猛然一凉:“red,it’s Sir,do you read me?”红已经来到了我身边,一把揪着我的衣领,两个人翻滚着摔下了低矮的斜坡。就在同一时间,AK-47的枪声嘎然而止,就像一个正在长篇大论的人被别人从背后一把掐住了脖子。
“现在跑吧!我们分头离开,到K镇上汇合。爵士,记住,我们的命是翅膀和蛋换回来的,我们不能轻易地死去。”在逃离伏击圈以后,红和我没命地朝脱离点飞奔。来到脱离点,却没有发现本应该等候在这里的应援直升机。于是,红喘着粗气说了以上这番话。我拼命地点点头,竭力忍着就要流出来的眼泪。
通讯耳机里传来了一个不是很清晰的男声:“2号尸体身份确认,M.I小组成员勒塞姆·贝奇,代号‘蛋’,完毕。”
这个声音!这种熟悉的报告方式!这种僵尸一般麻木的语调!我和红立刻记起了说话的这个人!
‘猴子’!欧盟反恐怖特种部队部队的大队长,欧盟反恐怖部队秘密特遣精英小组B.I的组长,欧洲最好的排除手,法国科西嘉军事学院的特种部队第一号教官,我们M.I所有成员的教师!
为什么是B.I?为什么伏击我们的敌人竟然是猴子、99、PJ、WL、BinB、Lao、fan和kernel组成的B.I?我们什么时候被确认为恐怖份子的?
三 不为人知
回忆录到了这里,我不得不说明一下B.I和M.I的关系。
1999年以来,由于欧洲部分国家的恐怖组织活动日益猖獗,欧盟在意大利、法国、卢森堡、瑞典、丹麦、芬兰、挪威、瑞士、奥地利、匈牙利、西班牙共11个国家的强烈要求下,决定建立一支精干、训练有素战斗力极强的快速反应部队。欧盟选中了法国的科西嘉军事学院作为培训特种部队的地点。而这支这种部队的真正训练基地和活动区却是在撒丁岛。
由于欧盟本身就拥有一支战斗力很强的特种部队B.I,于是欧盟军事指挥部长官海斯准将便授权B.I组建“欧盟反恐怖直属特种部队”,并直属B.I管辖。
B.I的成员主要有8个人,但是名字和个人资料都是高度机密。只知道他们的代号分别是:猴子、99、PJ、WL、BinB、Lao、fan和kernel。在科西嘉军事学院,这8个人享有很高的名誉,以品德、技术、意志得到所有学员的尊重和爱戴。例如,在特种部队担任狙击手教官的fan同时也在学院里面担任其他兵种的狙击手教官,他的个人技术和马来西亚陆军第一狙击手、奥运会汽步枪射击项目和世界军人运动会汽步枪射击项目双料冠军何文冠上校齐名;而99和PJ则擅长伏击作战,欧盟最高军事指挥部行政长官穆尔上将甚至认为他们两人是整个欧洲最好的伏击手;至于WL,他最擅长的是夜间的快速突击,冷酷的胆识和惊人的命中率使学院的学生和他的敌人一样,见到他就头皮发麻;BinB和Lao具有非凡的指挥才能和出色的战局把控能力,法国陆军上将杜勒斯曾经以“假如生在二战期间,这2个人会是盟军中最出色的军事指挥将领”称赞他们;kernel则多才多艺,他可以是一名谍报专家,可以是一名精确的地形测算技师,也可以是一名近身格斗的高手,英国皇家空军的特种兵约翰·梅森上尉在造访科西嘉军事学院的5天里和他进行了短暂的接触,回国后给情报部门发去的第一封建议信,内容就是希望英国所有的谍报精英应该不惜一切代价将kernel除掉,理由是“他的存在将会彻底威胁到整个英国谍报部在欧洲的所有行动计划”。
而猴子呢?
表面上看,他是一个平凡的人,整天在营地做的都是教书、扎营、设置和保养设备等等很平常的课程。他戴着金边眼镜,喜欢足球和AC米兰,据说AC米兰当年的旗帜弗朗哥·巴雷西都和他私交甚笃;他还喜欢狩猎,最常干的就是看书和琢磨枪械。
可是美国海军陆战队法兰克上将却对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并于2000年4月7日在五角大楼扬言:“B.I成员‘猴子’的存在,是对美国海军陆战队的最大威胁。他一个人就可以杀死我们500名优秀的海军陆战队员。因此在我服役期间,我会不惜一切代价除掉他,包括被最高军事法庭判死刑。”
法兰克的这句话在当时被五角大楼官员们传为笑柄,直到是年12月3日,以特里斯·安杜为首的欧洲恐怖组织“T”主要成员突然袭击巴塞罗那郊外“杜芬利”假日别墅酒店,绑架了正在那里举行高层会议的欧盟议会部分议员。B.I受命出动,短短49秒内就击毙了挟持人质的9名恐怖份子。在酒店外围巡防的另外12名恐怖份子全被猴子一人击毙!事件过后,猴子所发明的防止红外夜视仪侦测的“冷油”才被世人所知。
“冷油”是根据远红外线夜视仪的原理发明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躲避红外线探测仪器的探测。在夜晚的室外环境下,没有光线或者光线强度极其微弱的情况下,单凭肉眼很难发现各种有生目标。而只要是生命体,都要发出一定的热量,这样通过一定的红外线观测装置便能够有效识别有生目标,于是远红外夜视装置便应运而生,并且经过不断改进,衍生出红外远距离窥视工具、枪械瞄准具等细分装备。“冷油”的出现,便是针对红外装置的探测原理,使得抹过冷油的所有生命体以及易发热装置可以不被红外观测装置探测到。简言之就是在红外线探测器里,涂抹上这种油蜡质的、类似于防晒霜的保护剂之后,被观测者和四周的自然环境一样,观测不到热量散发,于是就不会被探测到。事实上,冷油并不是全面遏制了人体和机械装置的热量散发,只是通过奇妙的化学原理,使得热量散发的方式被改变,等于屏蔽了被红外线探测仪器侦测到的可能。
冷油的出现,改变了整个夜间作战的局面,并且几乎推翻了夜间隐秘作战的所有准则。各国家军队纷纷开始使用一切手段,以期获取冷油的研制方法和原料成分。但是这几乎不可能——因为怎样研制冷油,只有猴子一人知道,冷油的使用范围,也仅限于“欧盟反恐怖直属特种部队”,再加上冷油的成品成分异常复杂,制造工艺也非常繁琐,所以很难直接从成品反推出研制原理和详细过程。即使在欧盟各国国防部的强烈要求下,海斯准将也顶住了重重压力,没有让猴子将冷油的配方和制造工艺公开。结果3年过去了,冷油到现在仍然是各国求之若渴的东西。
而我们M.I,就是B.I下面直属的一支小分队,平时受奥地利国防部最高参谋部指挥,在非常时刻或者特殊情况下回归欧盟反恐怖直属特种部队,参加各种特殊任务。但是我们没有想到,我们自己竟然成为了B.I猎杀的目标!
这个念头和另一个念头一起,一直伴随着我逃亡的整个过程。另一个念头是:猴子为什么要用公众频道汇报战场清理结果,而不用专门的自有频道?
逃亡者是没有机会多想这些的。和红分开后,我便开始了独自逃亡的过程。K镇在脱离点西南边20英里的地方,途中会经过2条河、4片连绵的林区和1个居民区。自从和红到达脱离点后,我就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好运气能直接到达K镇——既然是B.I在追杀我们,那么我们所有的逃亡路线,绝对会在BinB和Lao的掌握之中!而且我在逃亡过程中为了节省时间和体力,一定要借助一些捷径。要是下河逃匿,那么衣服上的冷油就有可能被洗掉,队内每次执行任务时,因为轻装上阵的原则,队员身上携带的冷油最多只能使用两次。尽管这样,这瓶冷油也有500克重。
我坐在树底下简单地整理了一下思路:先向北走,然后再折向西,最后向南,这样可以缩小直接前往K镇时被追击的几率。虽然这条路线会在BinB和Lao的意料之中,我还是决定冒险一下。
先向北的原因是,林区北边地形复杂;由于已处于入冬季节,树叶大部分已脱落,白天能见度比较高,可以找到安全的地方;在落叶的掩盖下短暂休息,到了晚上就可以快速地前进。加上北边的林区树木枝干质地比较坚硬,可以制作一些简单的武器作为防身或者捕猎。当然,我不能捕杀大型动物,因为这样炊制食物时花费的时间太多,也很容易被追击者发现。
然而事实证明,这些都只是一厢情愿的幻想。
我开始逃亡,尽量轻尽量快地向北前进。现在是凌晨3:15,我还有比较充裕的时间脱离危险区域。一旦WL等人发现我和红漏网以后,会马上在BinB或Lao的布置下追踪过来,那么我就会很容易被他们发现。加上现在装备不足,这样很难与他们对抗——更重要的是,我不想无缘无故地冤死在他们手里,我要找出真相,为已经惨死的同伴们讨个公道。我保持着均匀的速度向北方前进,直到我的直觉觉得我应该向西为止。尽管一开始,恐惧思想已经有数次几乎说服我的意志让我折向西,但我还是坚持下来了。脚下的枯叶不时被踩得吱呀作响,使我明白自己还是一个活着的、有知觉的生物。
凌晨4:15,手表上的测距仪表明,我已经走了大约5英里。疲劳和惊吓过后,神智开始呈现轻微的模糊状态。现在应该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至少坐下来喘口气。我小心地看看四周,并不像有人的样子,于是挨着一棵树的树干慢慢坐了下来,然后趴在了地上。虽然厚厚的枯叶有效隔绝了地表的寒气,可我还是觉得地面的寒气一阵阵地冲击着脸上的皮肤。树的周围有很多枯枝,我小心地拿了些盖在自己身上作为伪装。就在我刚刚想松口气的时候,几声灰枭的啼叫在远处的树林中响起。这是连续的鸣叫,而不是夜晚偶尔发出的单调的叫声,明显是兽类的本能察觉到了危险。这片林区内没有直接对灰枭构成威胁的大型食肉动物,现在的天气也不可能有蛇类活动,唯一的解释,就是林区里有了其他人!B.I果然尾随着追来了!我猛然推掉身上的树枝,向北方快速地小跑。好一会之后,我的耳朵里听到了若有若无的水流声。这种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看来我接近了第一条河流。
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可以沿着河逆流而上,一直向西。如果B.I队员带有警犬,这样可以安全地避开牲畜的鼻子,但他们多半不会带着警犬一起追踪。沿着河流走可以随时补充水分,而且复杂的地理情况可以掩盖逃亡的行踪。初冬时节,北方的河流大多已经开始结冰。结成冰块的水,水质比较干净,可以直接饮用。
我加快了速度。
四独自求生
到达河边的时候已经是4:40,而我的第2次苦难历程才刚刚开始。
这是一条大约不算很宽的小河,河流中挟有不少碎冰顺流而下,互相碰撞发出咔吱咔吱的响声。由于气温很低,河岸边的不少地方已经呈现坚硬的冻土特质,但是环境也变得相当潮湿。昏沉的夜色中,我只是粗略地观察了一下四周地形,便开始向河上游进发。这一时的粗心差点要了我的命。
向西走没几步,就因为土地坚硬湿滑而差点摔倒。幸好我摔倒前及时扶住了身边的树干,树由于身体重量的作用好一阵抖动。我没有注意,绷紧的神经仍然促使我跌跌撞撞向着河的上游进发。不久脚底又是一滑,再次差点摔倒,我还是采取扶住身边树干的方式保持平衡。但第3次脚下打滑时,我刚刚扶住树干,就听见一声很轻微很熟悉的异响,即使夹杂在间或的水流声和碎冰碰撞声中,我也对它再熟悉不过——那是埋伏好的伏击手确定射击目标,然后拉动枪栓的声音!
我马上滑倒,趴在地上。连续的“噗噗”声立刻跟着响起,我便感到右肩微微一凉。没有立刻产生剧烈的疼痛,表明中枪部位不深,只是擦伤,并无大碍。我迅速抓住伤口旁的衣服,向左边打了几个滚。七八发M4子弹全部准确地打在刚才我站立的地方。
谢天谢地,我居然只是轻微的擦伤。但是伤口出血湿透了衣服,会使冷油的遮蔽效果完全丧失,所以必须找到一处安全的地方对伤口做紧急处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的耳根又发凉了,危机感的本能促使身体立刻向左又滚了好几个滚,身子突然向下一沉,我掉到了一个小坑里。在开始翻滚的时候,身体右斜上方连续闪烁着星星点点而又隐隐约约的火光,密集的“突突”声连续不断,像地毯式轰炸一样从我的右边向左边急速移动。这是伏击手用MP5冲锋枪向自己确定的目标所在方位进行面杀伤攻击的常用方式!
我不禁后悔自己的大意:B.I队员既然能在我的身后追踪我,肯定也能在我逃亡的必经之路上隐藏设伏。刚才将要滑倒的时候我用手扶着树干,引起树身的不正常晃动,埋伏区内的B.I高手们绝对能根据细微的痕迹辨识出来。第3次打滑时要不是听见了拉枪栓的声音,我现在肯定已是一具尸体了!
而只从一个方位射来的子弹,更证实了我的判断:B.I的6人分成了2个小队,分别由BinB和Lao各带一队,分头追杀我和红。以BinB或者Lao的习惯,肯定会在追击过程中布下伏击圈,然后逐步缩小搜索的范围。现在已经知道,用MP5向我射击的是99,他个人的风格适合伏击,喜欢用截短型的冲锋枪进行近距离火力压制。但是在我后面追踪的又会是谁呢?除了被翅膀重创的那一个,而且尚不能肯定那个伤员已经完全丧失行动和作战能力。
我最不希望是猴子或WL,如果他们两个是在追杀我的行列中,那么我铁定没命!反之如果他们去追杀红,那红肯定也是凶多吉少!
不能再这样一直被动挨打下去了,如果不对追击我的人给予重创,他们会认为我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在小坑里我获得了一点喘息的时间,立刻从胸前口袋里拿出快速止血的粘贴式防水纱布,贴到受伤的右肩上。确认伤势不妨碍手臂活动后,我拔出沙漠之鹰,左手捡了一块大小和闪光手雷差不多的石头,向刚才火光闪烁的位置猛地扔了过去——我身上还有一颗强力闪光手雷,要留到最后的关键时刻才拿来救命。
果然,上方的树冠处“刷”的一声轻响。我立刻朝响声发出的位置连开了4枪,巨大的枪声霎时划破了天空。
我跳起身,没命地朝河上游跑去。逃跑的时候树上再也没有响动。
我想有70%的可能打伤了99,他担心再度移动会进一步暴露自己的踪迹,再次遭到致命的射击,没有进一步追击我。.50口径的子弹穿透力很强,只要击中他,在不到30英尺的距离内极有可能会是重伤。但例行的压制性射击命中目标的可能性非常低,倒是威慑作用要占射击目的绝大部分。
我发疯一般地狂跑着,膝盖不时地被低矮的灌木阻挡,使我不能加快速度。
背后“呼”地一声闷响,一颗火流星摇晃着冲上天空,爆开雪亮的银花。是战术照明弹!平时艰苦的训练促使我本能地没有回头去察看照明弹的光芒,从而幸运地避免了被暂时晃瞎的命运。我敢肯定,我快速奔跑的身影肯定会被后面的追踪者发现。
照明弹的亮光也照亮了周围的景物,使我有了方向感和暂时的辨识力。照明弹的光芒可以持续15秒钟,必须抓住这宝贵的时间!
我猫着腰,依靠小腿的快速跑动半低着身子前行。光芒暗下去了,我的头也越垂越低,因为光芒消失之后,人眼在适应完全的黑暗之前总会有一段时间的夜盲效应。我不想让这段时间被浪费掉。
此时耳塞式通讯器里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我的血液完全凝结。
“5号尸体身份确认,M.I小组成员约尔迪·卢,代号‘红’,完毕。”
“Sir,it's WL,do you read me?You cannot leave us…”
红死了。WL的话让我眼睛里的一切提前变成了无尽的黑暗。我的斗志突然丧失了,就如同一条丧家之犬,突然被抽掉了脊梁骨……
北欧森林初冬凌晨的风,十分刺骨。可我的汗珠却沿着脸颊一点一滴流了下来,像一条条小虫,冷冷地爬在没有知觉的皮肤上。
现在这种时刻,我更要咬着牙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不计被翅膀击伤的伤员,还有适才与我发生遭遇战的99,现在应该还有5到6个人在继续追击行动。我沿着河边继续向西,伤口不是很疼,因为气温很低,感觉很麻。跑着跑着,左腿突然的痉挛让我摔倒在地。按照我一贯的身体素质,不应该这么快就耗尽体力了,难道是紧张过度?
我爬到一棵树后面,看看表,现在已经是凌晨5:40。一摸小腿,钢制护腿上竟然有两个凹坑!联想到40多分钟前遭遇的那次MP5连射,我有足够的理由应该感谢上帝,中了两枪以后腿居然还能够走路。凹坑下的皮肉僵硬而且无知觉,明显是一定程度的撞伤。我只好短暂休息5分钟了,取下钢制护腿并急速按摩被击中的部位,让那里的肌肉能够再度“工作”。
痉挛渐渐消退以后,我戴好护腿,站起身来继续向西前进。
当黎明的第一抹曙光出现时,我已经来到了林区地势比较高的地方。这时我果断地折向南方,沿着林区工人或者是猎人留下的羊肠小道,向K镇前进。当然我不能踩在那些小道上,因为清晰的作战皮鞋的印痕会告诉B.I的猎手们猎物去了哪里,离他们有多远。我捡起一根枯树枝,上面还带有不少细枝和枯叶。我每走7步,就拿枯枝回身把踩过的地方扫乱。这样会给追击我的人制造麻烦——要是天色全亮后能见度提高了,稍微的蛛丝马迹都会为追踪者提供大量的信息;虽然会使我的行进速度变慢,但安全系数无疑会增大很多。加上我的反击——我自信这次反击卓有成效,会逼迫他们加强警戒心理,小心行事。
清晨的空气凉飕飕的,充满了没有钢筋水泥污染的芳香;四周的景物可以辨认出模糊的轮廓。我估算着清扫掉的痕迹至少已经接近1英里了,便丢掉枯枝,加快了行进的速度。离K镇的距离不会多于8英里了,再走大约3英里,涉过一条河,下了山,就会到达一个小型度假村。在那里应该可以找到几件像样的外套,不然穿着特种部队的制服进入K镇,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和事端。
前面的流水声越来越响,天也越来越亮。我几乎是小跑着接近第2条河流。希望这条河不深,因为我要涉水过河继续前进,湿衣服会严重影响我逃亡的速度,况且初冬的水很冷。我真的很口渴,希望能在河边找到几小块干净的冰。
河面不是很宽,但水流比较急,碎冰也比较多,看来河中心有一定的深度。干净的小冰块也从水中捞到了,我用随身带的毛巾包着,快速躲藏到河边一块大石的背光处,用一些枯枝盖住自己。这里暂时应该安全,而且下水很方便。
我预先用防水塞塞住了鼻子,并取下无线通讯耳机,装在贴身的防水包里。
冰块对我无异于甘露,趁着天没全亮,我还可以喘口气。刚把水喝完,一声不是很清晰的“咔嚓”声再度绷紧了我的神经。
“手雷!”我本能地一下子推掉身上的隐蔽物,两步之间跳进了河里。我的脚并没有第一时间触及河底,而是猛地沉了下去——好极了,河水有足够的深度,如果B.I居高临下射击,水流和碎冰会抵消子弹的大部分杀伤力。
一阵强大的震撼使水面急剧波动,我的脑袋也受到了冲击,很猛烈的一阵眩晕。手雷就在石头后面我原来的藏身之处爆炸,我被水流冲开了5~7英尺,仍然可以清晰感觉到冲击的威力。马上,背后似乎被拇指粗的铁棍狠捅了几下,眼前一阵发黑。见鬼,B.I真的开枪了!这种冲击不是MP5的小口径子弹所能达到的,而是M4A1!他们绝对不想抓活的!
我竭力在水中翻过身来,隐约看到了暗灰的水面和许多淡灰色的支离浮冰。脑子里没有感到直接伤害的疼痛,子弹遇到浮冰和水的阻隔,只打中了防弹衣。防弹衣虽没被打穿,但撞击的力度足以让身体感到难受。我已没有时间等待受创部位恢复,只能摒住呼吸继续向下潜去。当觉得足够深的时候,我便向河对岸游去,耳中还能听到子弹不断地射进河里的声音。
我的肺部充满了足够游到对岸的空气,但现在我实在很紧张。水流载着浮冰不断从头顶流过,冲力带着我不断向下,减缓了潜游的速度,也渐渐远离了火力范围。这样也好,只要不在B.I设想中的地点上岸,反倒能够避开他们的追击。
不多久,吸入的氧气消耗怠尽,肺叶开始感到疼痛。我费力地从胸袋里掏出一根吸管,将它含到嘴里,然后游近对岸,在浅水处将吸管伸出水面。在确定没有动静之后,我缓缓地从水里爬上了岸。岸上是一片枯萎的草地,由于能见度仍然较低,眼中的事物还呈暗暗的灰褐色。现在全身湿透,冷油估计也被河水冲掉了。晨风一吹,全身犹如被万针齐扎般难受,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我忽然有了一个主意。爬上草地之后,我顺着前方滚了过去。身体把草压住的同时,干燥的草叶和树叶也把衣服上的部分水分带走了。大约滚了40多英尺,直到衣服再也抖不出多余的水珠。我利用腕表上的指北针确定了方向,开始小跑着下山,向目的地——度假村“波洛”前进。这回我吸取了教训,行动时尽量保持一定的间歇,每跑上二三百步,就寻找合适的地点隐蔽3分钟,在躲藏的同时保存体力。寒冷的北风吹在脸上犹如刀割一般,手上尽管带有手套,仍然因为寒冷而微微发抖。
当通往度假村的简易公路出现在我面前时,清晨已经降临了。远远望去,在树木的遮映中依稀看得见房子的烟囱和尖顶,估计这之间的距离不到1英里了。北欧的冬夜很漫长,尽管已经是早上,天空仍旧是灰蒙蒙的,依然有点昏暗。我躲在一棵比较粗的树后面环顾四周,泥地上除了落叶,还散乱地掉落着好些坚硬的树枝。我拣起一根拇指粗的树枝捏掐了掐,质地非常坚硬。于是不可扼制地在脑海里强烈升起一个念头:
我要反击!
五 回到现在时
40分钟后,5个陷阱已经做好了。只要有人碰上绊索被绊倒,锋利的木刺就会深深刺进受害者的身体。现在是清晨8:54,我有足够的时间让B.I尝到苦头。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已经是惊弓之鸟的我,居然会停下来向他们发起反击。
我小心翼翼地在通向度假村的路上选定合适的地点,尽量隐藏自己踪迹的同时,将做好的陷阱分别布在树林里。我一边前进一边工作,20分钟之内,削好的30根木刺被绳索分别捆绑在5条树枝上,然后我把这一根根狼牙棒似的木条“种”在冰冷的泥地中。我没有其他的工具,只能用随身携带的军用匕首挖掘。没有了冷油与黑夜的遮掩,我的神经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时常左顾右盼;加上寒冷,无数次错误的用力使我气喘如牛。在这片已经被冻硬的土地上挖不出什么太深的土坑,好在地表的落叶形成了足够的厚度,无论木刺还是绊索都能被很好地隐藏起来。
在伪装好的陷阱旁边,我将弹夹里的30发.50“沙漠之鹰”子弹全部去掉弹头,倒出火药并包在一起,加上红磷火柴和细细的棉线,做成一颗自制的燃烧弹。尽管它很原始简陋,却可以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逃亡过程中我打伤了99(只是可能),这之前翅膀也打伤了某个B.I的成员(还不知道是谁),按照特种部队的通常做法,考虑到伤员因素,B.I估计会进行短暂休整,这样就给了我机会和时间。我并没有奢望5个陷阱都能起作用,但只要其中有任何一个对追踪者造成了伤害,他们就会和我一样杯弓蛇影。
村子近在眼前了,在公共场合B.I绝对不敢随心所欲地进行搜捕活动。我现在需要的是衣服,最好还能找到一辆车把我带离度假村,比起徒步逃亡,汽车的速度和耐力要强得多。
简易公路的尽头有一幢2层的房子。房外的路边停着一辆欧宝轿车。度假村不大,只有疏疏落落的七八幢房子,几乎每幢房子外面都停有车。我快速摸到了轿车后面,真是好运气,轿车里放有一件黑色的大号风衣。我将万能钥匙插入车门锁孔,出乎意料,车门居然没锁,想来是轿车的主人认为在这远离都市的荒郊野外,自然也远离了窃贼的缘故吧。我没有多想,迅速将风衣拿到手。就算不告而拿等于偷盗,为了性命也只能从权了。可怜的我如今居然为了活命而偷窃,实在可以算是十恶不赦。
刚想离开,忽然一种奇怪的心理促使我将手伸向方向盘左侧的车门板壁上的挂袋。果然,车钥匙就在里面。这个大意的驾驶员随便的举动却使我有了马上驾车落荒而逃的冲动——这可是个不错的主意!
我的心跳又加快了,只要把车子发动,一踩油门,我就会以每小时70英里的速度飞快地前往K镇,这样可以轻易地摆脱B.I的追杀。强烈的念头驱使着我,使我直喘粗气。我的手已经紧紧抓住了钥匙,数次想把它插入那银亮的匙孔。手心都是汗水,即使戴着手套,也能感觉到潮湿……
我最终放弃了。不是本能让我放弃的,而是特种部队的生存准则。任何驾驶工具在逃亡时都是得力助手,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被同样素质的人追捕的时候。
我把钥匙放回挂袋,然后准备离开车子。在缩手的过程中我的衣袖似乎被一根绷得很紧的线轻轻地钩了一下。这种感觉让我的思想遽然凝固了!
慢慢地抬起手,非常慢,非常小心。手高举过头顶,然后从上方缩回。我凝眸细观,在车的倒档装置附近仔细搜寻。果然,在倒档的把手上,系着一根被漆成黑色、很难察觉的线——一根金属丝。我顺着线的方向朝驾驶台下方看,线的尽头系在一个圆环上,圆环和环上的插针则固定在一个塑料柄上,塑料柄的下方是一个菠萝形的物体,它紧紧地嵌在驾驶台下方的脚煞踏板后面。
一枚手雷!
我又一次死里逃生。如果真地发动了车子,只要一换档,没等时速提到70英里,我就会和轿车一起葬身火海!
B.I已经提前来到了这个度假村,比我预想的速度要快得多!
我轻手轻脚地将手雷从车里卸下,把爆破装置拆除,丢在路边的野地里,然后关上车门,小心地左顾右盼,没见周围有人。我放弃了大路,把风衣夹在腋下,快速地走在落叶堆积的泥地上,每接近一幢房子,就借着房子或者路上停的车隐蔽自己。这样走走藏藏,不一会就来到了度假村的边缘。
K镇离度假村只有不到5英里的路程。
这时难题来了:B.I肯定有队员在这里的某幢房子里埋伏,而且不管是谁,他肯定正在监视着整条出村的道路。要是就这样行迹明显地离开度假村,后脑勺搞不定就会挨上一枪……
要想个办法离开村子。
身边的房子有地下仓库,半截出口露在地面上。我环顾四周,没发现有人,于是掀开仓库的盖板。正要钻进去,远处传来了一声短促的叫喊,随即中断了。没多久,又传来一声叫喊。两声叫喊之间间隔不超过1分钟,明显是两个人发出来的。
看来有两个陷阱起作用了!我不假思索,跳进了地下仓库。仓库离地面并不深,我打了个滚之后就站了起来,马上我就一动不动了。
一支手枪顶在我的后脑勺上,一个冷得像冰一样的声音用标准的英语说:“Don't move.”
我全身的血液顿时凝固了。上帝,是PJ!这个最擅长伏击、截击和暗杀的战术天才。没有想到,他居然一直在这里等候着我!他居然预先猜测到,我一定会跳进这个仓库!
六 生死的决定
“我就知道,欧宝汽车里安放的手雷对你没有用”,PJ咬牙切齿的话只来得及说了一半,“Don't move.”一句蹩脚的英语在我们的身后响起,我不由得又是一惊。脑袋上的枪口轻轻一沉——PJ的身体微微有了一点前倾,很可能是外力作用在他的身体上,把他推得前倾了。这个外力无疑是一杆长枪,而且抵在他的后背上。能推动PJ这种久经训练的特种部队战士的身体,只有两个可能:一是PJ本身就负伤了,要不就是拿枪威胁PJ的人身材健硕,强壮如牛。PJ在这里埋伏,居然没有发现潜在的威胁,可以推断埋伏者必是这所房子和这个仓库的主人。
“转过身来,慢一点,把枪扔掉。”这次说的是德语了,而且流利了许多。我和PJ慢慢转过身,面前是一个身材肥胖却极剽悍的男子。他身穿毛衣和牛仔裤,目光炯炯,手里拿着一支双筒猎枪,紧紧地顶住PJ的前胸。从枪管的口径一眼就能看出来,里面装的子弹足以把熊的头骨都给打碎了。零距离穿透我们身上的防弹衣,就像捅破一层窗户纸那么容易。
这个男人全身都处于高度的警戒状态,但当PJ转过身来弯腰把手枪丢在地上时,男人脸上严峻的神情已经有了一丝放松。就这5秒钟的过程足以使他后悔一辈子。PJ突然以闪电般的速度将猎枪的枪管向自己的左边一拨,这一动作使得男人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一歪,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摔倒;而PJ的右手已经重新拾起了他的手枪,立刻就要对准男人的脑袋扣动扳机。男人的圆脸瞬间变白了,他估计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死神的镰刀离他的生命如此之近。
他没有死,我的军用匕首已经及时地贴在了PJ的颈动脉上。我厉声对PJ道:“你放了他,我就放了你;如果他死了,你也得完蛋!”
PJ紧盯着我,方脸中那对鹰隼般的眼睛充满了愤怒。他迟疑了一下,丢下了枪。
我把手枪踢到地板的远端,对回过神来的男人说:“先生,请你不要冲动,也不要说话。”男人神情呆滞,呼吸急促,蹲坐在地上,拼命地点头。
我接着说:“用你的枪对着他,除非他反抗,否则不要开枪。”男人站起身来,重新端平了猎枪。我把匕首从PJ脖子上拿开,直直地看着他,真想一下子就将他的心脏刺个对穿。PJ的左手和左腿经过包扎,纱布并没有大量渗血,可见伤势并不算太重;额头上有很大一块乌青,看来是磕在了坚硬的东西上造成的。我立刻明白了,他是被翅膀的AK突击步枪打伤的,尽管及时做出了合理规避,但还是被子弹擦伤了。PJ紧闭着嘴,神情冷漠,这表明我绝对不可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东西来。
我走到PJ身后,猛然一掌切在他的后颈上。一声哼哼之后,他整个人倒在地上昏了过去。我随即将PJ捆绑起来,取下他头上的无线电通讯器,抛到一边。肥胖的男人大惑不解地看着我。我说:“我不是和他们一路的,事实上,我一直在躲避他们。谢谢你救了我。”
“你也救了我,我们俩互不亏欠。”男人的手仍然紧握着猎枪,看得出他对我并不完全信任。
我接着说:“你赶紧离开这里吧,尽可能远离这里。他们的人为了抓我,在这附近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但是他们不会伤及无辜。”
男人的回答很简单:“我要走也只能回到K镇。”
我勉强笑了笑,说:“那你就快走吧,他们的人很快就会缩小包围圈子的。”
男人迟疑着,犹豫了好一会,说:“你可以叫我西恩。在我走之前,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你有车吗?这里离K镇还有多远?”我马上反问。
“我有车。这里到K镇,直线距离接近5英里,公路距离差不多6.3英里。”
15分钟后,西恩将一个麻袋放上他的小厢货车,并驶离了度假村。我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得全身的骨头似乎马上就要折断。麻袋里并没有什么东西,那只是西恩自己的一些行李而已。而仍然昏睡在地上的PJ,我唯一能做的是让他全身五花大绑地躺在那里,自己要么找地方躲起来,要么继续逃走。B.I如果在相当的时间段内联系不上PJ,很可能会集中全力在度假村里寻找PJ和我,他们不会让自己的队友在这里失踪的。
我不得不开始冥思苦想:接下来该怎么办。该死,居然忘了向西恩要点吃的。我的胃不停地轻微痉挛着,提醒身体现在处于饥饿的边缘。
如果刚才那两声叫喊是B.I队员发出的,那么加上PJ和99在内,8人中已经有4人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现在我已经知道,PJ受伤后仍然拥有一定的战斗力(当然,他被我击倒以后已经暂时丧失了战斗力),其他人则不敢下相同的结论。按照B.I的个人习惯,只有猴子和WL会不顾一切地追踪我;BinB和Lao则会首先处理伤员的问题,所以度假村发生的一切,足够他们应付一阵子的了。现在存在两种可能:首先,B.I根据西恩的车子认为,在PJ的监视下,我还没有逃出度假村;其次他们决定先安顿伤员,再找到PJ,同时继续追捕我。这两种可能只要成立,留给我的时间就会相对富裕得多。
我环顾四周,这个仓库是用厚木板在冻土下面搭建的,呈正方形的板壁上钉着很多简陋的挂钩;一个角落堆着鹤嘴锄、铲子等工具,另一个角落层层叠叠地堆着破帆布和旧麻袋,除此之外再无他物。我只好用这些破旧的编织物遮盖住PJ,尽可能地伪装了一下,然后爬到仓库的出口,掀开盖板看了看外面。目力所及之处,并没看见有人;最近的树林距离我所在的房子只有40到50步。这其中除了电线杆,没有什么隐蔽物。这时我再次听见了汽车发动的声音,一辆轿车沿着公路向村子外面开去。车子激扬着灰尘,掀起了一小阵烟。
我就这样借着汽车和烟尘的掩护疯狂地跑到了树林里,这是仅有的机会。我唯一的赌注,就是单方面判断B.I的其他人现在还没有发现PJ已经被我击倒,他们仍在相信PJ所监视的离开村子的道路一带至今没有发现我的踪迹——即使西恩的小货车和那辆轿车离开了度假村。
我没有杀死PJ,即使我当时很想杀了他。这个心机深沉的对手和99一样是伏击战的老手,搞不好玫瑰就是被他或者99打死的。说心里话,无论什么时候,在内心深处我一直很惧怕猴子。要是激起了他的怒火,不知道等待我的是怎样的报复。
我一直跑进了树林的深处,才靠在一棵树上大口大口地喘气。现在是白昼了,这么高的能见度下,随时都会有被B.I的猎手们发现并且击毙的可能。唯一的转机在于先前的推测:B.I自己判断失误,认为我还被困在度假村里;对于之后的PJ长期下落不明的情况,他们也会暂时放弃追捕而先寻找PJ;当再次确定我已经逃出了度假村时,他们将不得不重新扩大搜索范围。这始终只是我单方面的推测,我不得不如同丧家之犬一样,继续狼狈而仓皇地逃命!
我依靠着指北针走向树林深处。如果西恩所说的属实,那么我可以在K镇外围兜几个圈子,天黑以后再进入K镇。镇外都是广阔的树林,镇的南北两个入口附近分布着好几所小旅馆,有汽车旅馆,也有休闲度假型的旅店。镇上除了有我们M.I的联络人外,肯定也会有B.I的接应点。只要尽量推迟进入K镇,猴子他们就会在镇子外面花上更多的时间。即使没有联络人,K镇上人口稠密,车辆众多,要快速逃走也比在荒野里用两条腿方便得多。
1个小时,两个小时……我不停地走着,每40分钟就休息5分钟。沿途再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似乎我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天色也开始变得阴郁,下午13:40的时候,我终于来到了距离K镇北边入口不到400英尺的地方。这里的道路两边和路面上,鞋印和车子的轮胎痕迹渐渐多了起来。我穿上一直背着的黑色风衣,试图接近这个真正充满人类现代生活气息的地方。
才走了两步,我便犹豫着停了下来。现在如果直接接近K镇,是否妥当呢?我怎么敢肯定我的判断是绝对正确的呢?倘若我的判断不正确,那B.I又会怎么作决定呢?我既然猜不到他们的决定,怎么能过分相信自己的判断呢?几种念头一直交织着,在脑海里翻腾。
我终于决定了:我不能直接进入K镇。
作出这个决定之后,自己都不由自主地深呼吸了好一会,以稳定过分焦虑的情绪。
无论在什么时候,我首先必须是一个M.I的正式成员,我不能用职业以外的思维方式来判断自己的言行。K镇南边的入口,就是我逃亡过程的最后一个目标,希望这地狱一般的旅程,最后不要再出现噩梦般的终结。
我从K镇西边的树林绕行。K镇并不算小,在远离镇子的树林里,能够很模糊地看到明灭相间的灯光,甚至能听到汽车轰鸣的声音。我突然非常羡慕起镇上的人们,他们过着舒畅的日子,每天辛勤地工作;下了班回家吃可口的晚饭,和孩子们一起享受天伦之乐;然后好好休息,静静地在睡眠中等待新一天的来临。他们不用像我们一样,活在危险之中,今天还谈笑风生,明天就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到上帝那里去签到了——我们甚至不清楚自己究竟有没有明天。谁敢保证我现在麻木而机械地走路,远方的什么角落里不会有一支狙击步枪正在瞄准我的脑袋,只要狙击手的食指一弯,一个人就这样从世界上消失了……
生与死的边缘,有谁比我和我已故的战友们触摸得更清楚呢?到了K镇,难道我的逃亡就真地结束了吗?我就能活着回到祖国吗?而即使能够回去,这次非正式的作战任务有多少人会把它昭告天下,又有多少人愿意衷心地彰赏这些只能在无尽的黑夜中(译注:原文如此,意思大概是从事秘密任务的特种部队队员注定只能终生不为人知)出没的晦涩幽灵呢?我又怎样才能替冤死的战友申冤报仇呢?
而我们不仅处于生与死的边缘,也在执行与放弃中、在公开和隐秘中、在清醒和麻木中、在良知和欲望中苦苦挣扎。这种命运会一直延续着,贯穿我们的内心,将我们的灵魂深深掩盖在地下……
我几乎要瘫倒在地,极度的悲伤让我哭泣。
我靠着一棵树坐下来,努力稳定了自己的情绪,擦干了眼泪,继续向K镇南边走去。真是万幸啊,刚才情绪低落、失去控制力的时候,B.I的杀手们居然不在附近设伏,不然一枪就可以要了我的命。
不知过了多久,我来到了离K镇南面入口不到2英里的公路边上。而我的意识是清醒的,我清楚地知道时间,只是在脑子里我拒绝承认时间的存在。机械而疲惫地在树林里隐藏了如此长的时间而没有再次遭到攻击,我实在算是幸运的。在林区的边缘有一幢两层的建筑。楼房很旧,呈东西走向,窗口比较多;楼房外面停着3辆汽车,还有一个很简陋的自动加油机。这是一间汽车旅馆。我注视这家小店长达2分钟,再看看天,已经很昏暗了。我有了一个主意:先在这里休息一个晚上,凌晨进入K镇。我祈祷那些气急败坏的B.I屠夫们急急赶路,直接扑向K镇,忽略掉这间邋遢的小旅馆。
就这样,我的思想经历了短暂而又漫长的回忆,再次回到现在——凌晨5时10分。
内衣已经干了,而外套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室内温度“烘烤”,也仅仅微带潮湿。我毫无声息地穿起衣服,抹上冷油,再收拾剩下的东西。体力经过充分的休息得到了有效的恢复,做起事情来麻利而迅速。
当我一切就绪,准备离开旅店的时候,敲门声突然响起,在寂静的凌晨显得格外清晰。敲门声很有节奏,而且持续着,不是一般人在胡乱敲门。
——那是摩尔斯电码。
“Sir,请开门,我是猴子,我现在没有恶意。”
我惊慌得简直要窒息了——猴子就在门外面!他和我只有一墙之隔。B.I毕竟是B.I,他们没有将这家简陋的小旅馆遗漏!而更重要的是,他们知道我就在这里,就在这房间里!
我已经没有出逃生还的可能了,我的生命甚至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早知道如此,我宁可在荒野外冒着重度风寒的危险隐藏露宿,也不会来这家旅馆自投罗网。
但是猴子“说”他没有恶意,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我竭尽全力深呼吸了几口,费了很大的劲才使自己冷静下来。
我轻轻走到门边,用手指轻轻地敲击门板,同样用摩尔斯电码回应他:
“我怎么才能知道你没有恶意?”
“凌晨4点我们就确定了你肯定在这间旅馆里,当时我们就可以把这里夷为平地。”
上帝!
我别无选择了,随即打开了门。一线光亮透了进来,猴子外面套着便装,快速闪进房间内。
我打开了一盏小壁灯,昏黄的灯光下,我一直怒视着他。
猴子摇摇头,径直找到小平桌旁的凳子坐下,嘘了一口气。然后用手指轻轻地敲击桌面,他又在用摩尔斯电码和我交谈。
“坐下吧。”
我坐在床上,死死地盯着这个生平最恐怖的对手。从相貌、动作、姿势和习惯上,我可以100%地确认:B.I的大队长,现在则是我的大仇人。他的动作从来都很轻快,因为他的身材中等偏瘦;坐凳子只从靠背左边落座;坐下时会不自觉地挺一挺腰。
我也伸出食指,轻轻敲击桌面。
“你们为什么要捕杀我们?”
“这是上面的命令。”
“上面是什么人?”
“这个你不用问,因为你猜得到。”
“杀我们的理由?”
“按照军规:M.I不服从命令,擅自行动。按照上面的命令:M.I已经叛变,并且和恐怖组织‘T’暗中勾结,必须清洗。”
“一派胡言。”
“我知道这是一派胡言。”
“你们没有证据。”
“是的,我们没有证据。”
“那你们为什么要执行命令?”
“我们必须执行命令,而且不能问为什么。”
“你们中的谁杀了蝙蝠?”
“fan。”
“谁杀了玫瑰?”
“Lao。”
“谁杀了蛋?”
“99。”
“谁杀了翅膀?”
“kernel。”
“谁杀了红?”
“WL。”
“翅膀打伤了谁?”
“PJ。”
“我最先打伤了谁?”
“99。左腿重创。”
“陷阱弄伤了谁?”
“Lao和BinB。左胸和右肩。”
“那么你们现在要杀死我?”
“本来是。”
“现在呢?”
“谈判。”
“没有什么好谈的。”
“本来没有什么好谈的。你杀了我吧。”
“你们是无辜的。”
“这是你们的任务,现在我是恐怖分子。”
“不错。”
“那你应该动手了。”
“你还有一个机会。”
“你们要放了我?”
“不是我们要放了你,而是你要继续逃亡下去。”
“继续逃亡?”
“对,一直逃亡到你把追捕你的我们全部杀死为止,否则你只有死。”
“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你走出这扇门开始。”
“我还能走出这扇门吗?”
“本来不能。”
“现在呢?”
“我只要平安出了旅店,他们立刻就会引爆炸药。”
“你的意思是说我必须和你一起出去。”
“这样我们两个都会死。你自己也知道,非常状态下特种部队队员不会理会人质的死活。”
“那么我先出去?”
“也许会被击毙。只要我们当中有人不愿意放过你。”
“结果我还是要死。”
“你只有先出去。”
“为什么?”
“因为这家旅馆是一定会被引爆的。”
“如果我选择和你同归于尽呢?”
“这么做不值得。”
“倒不见得。”
“蠢货!你难道还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用公众频道说话?为什么你从度假村跑进树林时,fan没有第一时间打爆你的脑门?为什么你在K镇外不断徘徊,像个孬种一样哭泣时我没有击毙你?”
……
“原来你一直知道我的逃亡路线。”
“事实上我一直就在你周围。”
“我要是能够逃亡成功呢?”
“你的队友就不会死得这么没有价值。”
“还有其他的后续影响吗?”
“B.I全体人员很可能因为你的逃亡而获得拯救。”
“怎么说?”
“你难道还看不出来?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一个双重陷阱。”
“原来从你们一接到任务开始,B.I也陷入了这个陷阱。”
“是。”
“原因?”
“就是因为冷油。”
“冷油?”
“既然得不到,那么发明它和使用它的人就全都要消失。”
“谁得不到?包括下命令的人?”
“是的。”
“冷油的配方原来只有你知道?”
“从来就只有我知道。”
“为了你们的安全,难道就必须牺牲我们?”
“不是为了我们的安全,而是为了让尽可能多的人活下来。”
“到现在,M.I只有我活下来了。”
“别只光顾着你的队友,B.I被你打伤的人有可能一个也活不下来。”
“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他们要是被送回到军队的医院,还有可能活下来吗?”
“那么现在他们?”
“都在野外等死。他们宁可战死在战场上,也不愿意被毒死或者被暗杀在医院的病床上。”
“你现在可以填写伤亡报告,向上汇报他们已经‘死’了,他们就会生存下来。”
“是的,我可以,但是我们生死与共。”
“我们M.I何尝又不是这样呢?”
“但是无论你们还是我们,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明白了。”
“你现在可以选择了。”
“我别无选择。”
“你有。这是你最后的选择,也是你唯一的选择。这个选择关系到你自己的生命,也关系到我们的生命。”
“我注定要死。”
“如果你不愿意活下去的话。”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只要你愿意,现在就可以开枪杀了我。这样你重伤4个,打死1个,就算死也不冤枉。对你死去的队友,也可以有一个交代。”
“我不杀你。我不杀不抵抗的人。”
“那么你只有选择。”
“我死了,你们如果活着,能把我和我的队友安葬在一起吗?”
“到了那个时候,你会见到他们的。”
我没有再“说”什么,停止了敲击,站起身关了灯,走到门边。脊背上,一股股凉意不断冒起。
我的上帝,多么可怕的阴谋!如果猴子放了我,而B.I其他人也是同一想法,我即使能够逃出去,迟早有一天也会被击毙;如果猴子是在骗我,搞不好我刚离开旅馆的大门,一颗7.62毫米口径的狙击步枪子弹就会飞过来打穿我的头卢。我似乎已经提前看到了这一幕。要是这样,还不如和他同归于尽。
我回头看看猴子,他仍然埋藏在浓厚的黑暗中,似乎本来就不曾存在过。我倒是很愿意相信他刚才的话——他和他战友的生命,也已经不由自己掌握了。
我似乎已经不能再怨恨B.I了。
手已经握住了门的锁把。
应该开门吗?
即使开了门,我应该走出去吗?我能走多远呢?
后记 : 译者合上了这个看上去颇有些日子的日记本,久久不能平静.
手不由得触到了夹层,那里还夹似乎有东西...
他小心的用镊子掀开夹层,映入眼前的是一张已经发黄了的卷宗专用稿纸:
2002年4月12日20:42分M.I奥地利反恐怖特遣小组已叛变成员加斯(代号:玫瑰)在执行恐怖任务时被B.I欧盟反恐怖特种部队成员Lao击毙,死因:伏击枪洞穿右脑死亡
2002年4月12日20:43分,M.I奥地利反恐怖特遣小组已叛变成员罗兰(代号:蝙蝠)在执行恐怖任务时被B.I欧盟反恐怖特种部队成员fan击毙,死因:失血过多导致死亡
2002年4月12日21:01分,M.I奥地利反恐怖特遣小组已叛变成员贝奇(代号:蛋)在执行恐怖任务时被B.I欧盟反恐怖特种部队成员99击毙,死因:伏击枪洞穿肺部死亡
2002年4月12日21:01分,M.I奥地利反恐怖特遣小组已叛变成员温特(代号:翅膀)在执行恐怖任务时被B.I欧盟反恐怖特种部队成员kernel击毙,死因:伏击枪洞穿心脏死亡
2002年4月12日23:27分,M.I奥地利反恐怖特遣小组已叛变成员卢(代号:红)在执行恐怖任务时被B.I欧盟反恐怖特种部队成员WL击毙,死因:锐器洞穿心脏死亡
2002年4月13日11:04分,B.I欧盟反恐怖特种部队成员Lao在执行任务时被M.I奥地利反恐怖特遣小组已叛变成员柯克(代号:爵士)击伤,已经死亡.死因:失血过多导致死亡
2002年4月13日06:23分,B.I欧盟反恐怖特种部队成员99在执行任务时被M.I奥地利反恐怖特遣小组已叛变成员柯克(代号:爵士)击伤,已经死亡.死因:失血过多导致死亡
2002年4月13日11:04分,B.I欧盟反恐怖特种部队成员BinB在执行任务时被M.I奥地利反恐怖特遣小组已叛变成员柯克(代号:爵士)击伤,已经死亡.死因:失血过多导致死亡
2002年4月13日17:48分,B.I欧盟反恐怖特种部队成员WL在执行任务时死亡.
死因:建筑物爆炸直接死亡(营救队长猴子)
2002年4月13日23:59分,B.I欧盟反恐怖特种部队成员fan在执行任务时被M.I奥地利反恐怖特遣小组已叛变成员柯克(代号:爵士)击毙.死因:突击步枪洞穿心脏导致死亡.
2002年4月15日09:12分,B.I欧盟反恐怖特种部队成员kernel,PJ在执行任务时被M.I奥地利反恐怖特遣小组已叛变成员柯克(代号:爵士)击毙.死因:建筑物爆炸直接死亡.
2002年4月19日14:24分,B.I欧盟反恐怖特种部队队长猴子在执行任务时被M.I奥地利反恐怖特遣小组已叛变成员柯克(代号:爵士)击毙.死因:锐器洞穿心脏直接死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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