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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游的三桩公案试析——兼论对韩侂胄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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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6 15:25:1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宋史·陆游传》中,载有陆游一生中的三桩公案,颇值得人们探讨。
“时龙大渊、曾觌用事,游为枢臣张焘言:‘觌、大渊招权植党,荧惑圣听,公及今不言,异日将不可去。’焘遽以闻,上诘语自所来,焘以游对。上怒,出通判建康府,寻易隆兴府。言者论游交结台谏,鼓唱是非,力说张浚用兵。免归。”“游……晚年再出,为韩侂胄撰《南园》、《阅古泉记》,见讥清议。朱熹尝言:‘其能太高,迹太近,恐为有力者所牵挽,不得全其晚节。’盖有先见之明焉。”
“交结台谏,鼓唱是非”、“力说张浚用兵”、依附权奸韩侂胄。这三件事,似乎是陆游一生中的三大污点,似有不可原谅的人品道德低下之嫌。
然而,从南宋抗金的大局来看,从龙大渊、曾觌、张浚、韩侂胄诸人的主要政治倾向来看,陆游对他们所取的态度基本是正确的,是不能完全否定的。

(一)“交结台谏,鼓唱是非”

此乾道二年(1166)之事。时龙大渊授官知閤门事,曾觌授官权知閤门事,兼干办皇城司。该职为皇帝近臣,任“传宣引赞”、“间带点检閤门簿书公事”,文武官员自宰相、宗臣自亲王以下及外邦使节朝见谢辞,皆由閤门司视其品秩引导秩班,赞其拜舞并其失仪之事。孝宗对此二人宠幸有加,谏议大夫刘度劝阻重用二人,孝宗不听,遂“乞赐贬黜”;中书舍人张震、金安节、周必大。殿中侍御史胡沂等均因谏孝宗不要重用龙、曾二人,或被免职,或被降职,或被调外任。《宋史》载:“时张焘新拜参议,亦欲以大渊、觌决去就,力言之,帝不听纳,焘辞去,遂以内侍兼侍读。”“群臣既以言二人得罪去,……自是觌与大渊势甚张,士大夫寡耻者潜附丽之。”侍御史王十朋、监察御史龚茂良、著作郎刘夙等朝臣多上书指斥二人,建议孝宗“严法守,裁侥幸,当自宫掖近侍始。”而孝宗对此二人宠信不移。正如著作郎刘夙所言:“陛下与觌、大渊辈觞咏唱酬,字而不名。罢宰相,易大将,侍其言而后决。”二人倚孝宗之宠,朋比为奸,干预朝政,结党营私,广收贿赂,“干求差遣”,“潜逐大臣,贬死岭外”,声势甚张。龙大渊死后,曾觌又升承宣使、节度使,除开府仪同三司,权震朝野,专权二十年。其后,孝宗终于认识到“曾觌误我不少”。曾死后,胡督臣、魏倓之、龚茂良等“凡前论觌得罪者皆寻赠”。
就是这样的佞幸之臣,陆游疾恶如仇,鼓动张焘劝谏孝宗重用龙、觌二人,并非为过,而是伸张正义之举。孝宗由于偏宠龙、曾,听不进劝谏之言,反而废黜谏官,并迁怒于陆游,遂使陆游的拳拳忠心受到了打击。可以推知,自此以后,在龙、曾恃宠专权的二十多年里,陆游屡遭贬谪,不被重用,与其反对过曾觌不无关系。
《宋史·陆游传》中有一句颇值得玩味:“焘遽以闻,上诘语所自来,焘以游对,上怒。”一个谏官,向皇帝陈述自己的观点,皇帝怎么还要追问“语所自来”?看来是涉及到一些具体事实的。然而究竟所为何事,《宋史》未明载。近人周汝昌先生选注的《范成大诗选》中,载有范成大《送陆务观编修监镇江郡归会稽待阙》诗二首:
宝马天街路,烟蓬海浦心。
非关爱京口,自是忆山阴。
高兴余飞动,孤忠有照临。
浮云付舒卷,知之道根深。

见说云门好,全家住翠微。
京尘成岁晚,江南送人归。
边锁风雷动,军书日夜飞。
功名袖中手,世事巧相违。
此诗为陆游因曾觌事被贬归会稽时,其好友范成大送行之作,诗中表达对陆游的安慰和同情之意。周汝昌先生在该诗的按语中转载《齐东野语》载:“又记:孝宗宴狎,一内人与曾觌往来,放翁知之,言于张焘。焘面谏,孝宗遂恶放翁而去之。”《齐东野语》是南宋人周密(1232~1298)所撰,其所撰述资料来自其外祖、祖父在朝廷内供职时所写的《日录》及《野老杂书》,以及当时诸事件的参与者的第一手资料,“可信不诬”。在该书《陆务观得罪》篇载:
“陆务观以史师垣荐,赐第。孝宗一日内宴,史与曾觌与焉。酒酣,一内人以帕子从曾乞词。……它日,史偶与务观道之,务观以告张焘子宫。张时在政府,异日奏:‘陛下新嗣服,岂宜与臣下燕狎如此。’上问曰:‘卿得之谁?’曰:‘臣得之陆游,游得之史浩。’上由是恶游。未几,去国。”
从这则史料看,陆游本意是看不惯曾觌与内人(宫中婢女)交往的行为,而述之与张焘的。因与孝宗同宴的还有其举荐者史浩,且是史浩将此事告于陆游的,故不存在反对孝宗宴狎之意。而张焘以此规劝孝宗,亦不为过。只是孝宗听此逆耳之忠告后,心存不悦,追问来由,迁怒于陆游。这件事涉及到是同孝宗在一起宴狎的,触怒了孝宗,孝宗怎能不发火呢?从曾觌后来为官的实践看,陆游的反对是正确的。孝宗怒而贬陆游,是出于对曾觌的庇护,也是在维护自己的面子。至于“言者论交结台谏,鼓唱是非”,是那些“寡耻潜附丽”的主和派士大夫在张浚抗金符离战败后,对陆游落井下石的诬词。

(二)“力说张浚用兵”

张浚为南宋主战派将领之一。早在建炎三年(1129)张浚三十多岁时,便力主“中兴当自川陕始”,被任命为川陕京西湖南湖北路宣抚使,主持西北军事,以富平战败被贬黜。后复起,坚持抗金。孝宗即位后,锐意恢复,召判建安府张浚至临安,问以国事,张浚遂劝孝宗坚意抗金。孝宗任张浚为江淮宣抚使,节制驻屯军马,选拔和任用抗战派将领,为岳飞平反,斥逐秦桧党人,不许至临安,一反过去高宗朝屈辱求和的国策。孝宗的主战倾向,与张浚一贯坚持抗战、反对主和的立场相投契,故而在金军索要海、泗、唐、商、邓五州和岁币时,张坚持抗敌,不予答应。金军因此兴兵,宋金战于灵壁、宿州,宋胜金败。后以南宋淮南京东河北招讨使李显忠兵败符离,张浚上疏自劾,士大夫皆议张浚轻于举兵之罪。孝宗不为士大夫之言所动,坚持抗金立场,遂下诏亲征,并赐书张浚:“今日之事,倚卿为重,卿不可畏人言而犹豫。前日举事之初,朕与卿任之;今日亦与卿终之。”仍由张浚部署兵力,与金战于宿州。但事与愿违,宿州兵败,孝宗抗金思想动摇,考虑议和之策,遂降张浚为江淮东西路宣抚使,罢其便宜行事之权。张浚遭贬后,郁郁不得志而死。在遗嘱中说:“吾尝相国,不能恢复中原,雪祖宗之耻,即死不当葬我先人墓左,葬我衡山足矣。”
从上史实看出,张浚用兵抗金,一出孝宗抗金的要求,二是张浚历来的主张,不需要陆游“力劝”;张、陆二人均主张抗金,观点一致,在抗金问题上,言语投机,这是自然之理,但并非陆“力劝”张。至后张浚兵败符离,言臣乘机攻讦;再败宿州,孝宗动摇,遂降浚职,言臣自然从而攻之;且在攻讦张浚的同时,连同主张抗金的陆游,也一并牵连进去。孝宗取和议之策后,抗战派多被黜而远之,张浚使判福州,主张抗金的陆游于是再次受到主和派曾觌等人攻击,他们乘机以陆游“力说张浚用兵”之议,使陆游由隆兴通判之职务“免归”。陆游“免归”,实是南宋孝宗的国策由抗金向议和转变的反映,国势使之然。所谓“交结台谏,鼓唱是非”,“力说张浚用兵”,只是口实而已。

(三)韩侂胄评价与陆游晚节

《宋史·陆游传》载,陆游晚年为韩侂胄撰《南园》、《阅古泉记》,论者以此认为陆游依附权奸,未全晚节。
对于韩侂胄,历来被认为是佞臣,《宋史》将他列入《奸臣传》,宋以来的绝大多数史料、史著将其称为奸臣。笔者认为,韩侂胄一生,不能完全否定,尤其对其坚持抗金、意图恢复失地的立场是值得肯定的。可以说,韩是一位爱国忠臣、抗金首领。
韩侂胄,以策立宁宗有功,自宜州观察使兼枢密都承官,累迁少师,封平原郡王,除平章军国事,执政十三年,序班丞相之上。宋嘉泰年间,韩侂胄就渐招知名人士,意图开边,凡主张抗金之士,多被任用。开禧元年(1205),韩接受进士毛自知之策,决意对金作战,恢复失地,并作了一系列准备:拿出库银黄金万两,以备行赏;命吴曦练兵川陕,准备迎敌;立已亡抗金名将韩世忠庙于镇江;追封岳飞为鄂王,追封刘光世为鄜王,赠宇文虚忠为少保;夺秦桧王爵,改谥谬王。开禧二年(1206),兴兵北伐攻金,输家财二十万以供军用。该年四月,命山东、京、洛招抚使郭倪遣武义大夫毕再遇与镇江都统陈孝庆夺取泗州(今江苏盱眙县北)。江州统制许进收复新息县(今河南息县),孙成收复褒信县(今河南新蔡县南),陈孝庆收复虹县(今安徽泗县)。五月,韩侂胄正式请宋宁宗下诏伐金。
然师出不利。军马司统制田俊迈、池州都统郭倬、主管军马司公事李汝翼先后败于宿州;吴曦叛于兴州(今陕西略阳);金攻取宋六合(今江苏六合)、安陆、真州、应城、云梦、孝感、汉山、京山等县,开禧北伐严重受挫。
此时,宋朝廷派人与金议和,金主完颜宗浩称:“若斩元谋奸臣,函首以献,及添岁币五万两匹,犒师银一千万两,方可议和。”并要求将两淮之地割让给金国。这里所谓“元谋奸臣”,即指发起抗金之举的统帅韩侂胄。在金的军事压力下,素与韩侂胄不和的杨皇后、皇子荣王赵儼、杨皇后之兄杨次山、礼部侍郎史弥远等主和派谋诛杀韩侂胄,以迎合金意。杨皇后力请降罪韩侂胄,宁宗批旨曰:“韩侂胄久任国柄,轻启兵端,使南北生灵枉罹凶害,可罢平章军国事,与在外公观。”宁宗并无要杀韩侂胄之意。而史弥远、权主当殿前司公事夏震等迫不及待地于宁宗批旨次日,将韩诱杀。
杀韩之后,在是否接受金方要求将韩头函送金方的问题上,朝廷内还展开了一场争论。据《齐东野语》载:“林枢密大中、楼吏书钥、倪兵书思,皆以为和议重事,待此而决,奸凶已毙之首,又何足惜,与其亡国,宁若辱国,而倪公主之尤力……朝堂集议之时,独章文庄良能于众中以事关国体,抗词力争。于是遣临安府副将尹明,斲侂胄棺,取其首,……王柟竟函首以往。”
英雄被杀,抗金有罪,小人得志,国事日非。韩侂胄被杀后,朝廷将韩侂胄与苏师旦(安远军节度使领閤门事)二人之头函送金军,再次派使至金求和,答应苛刻屈辱条件。宋主与金主以侄伯之称,每年给金币岁银三十万两、绢三十万匹,犒军钱三百万贯。当时就有人写诗论此事:
自古和戎有大权,未闻函首可安边。
生灵肝脑空涂地,祖父冤仇共戴天。
晁错既诛终叛汉,於期未遣尚存燕。
庙堂自谓万全策,却恐防胡未必然。

岁币顿增三百万,和戎又送一於期。
无人说于王柟道,莫道当年寇准知。
这两首诗反映出时人对此事自有公论。
《齐东野语》还记载了一件事:韩头送到金国后,金以忠缪侯墓葬之。“金主尝令引南使观忠缪侯墓,且释曰:‘忠于为国,缪于为身。’询之,乃韩也。和议既成,(宋)乃尽复秦桧官爵,以其尝主和故耳。”即是金国,也不得不承认韩侂胄是“忠于为(宋)国”的人,而宋人却一直认韩为“奸臣”,岂不谬哉?韩被指为“奸臣”被杀后,秦桧反倒因曾经主和成了“功臣”,岂不更谬?
南宋罗大经(1225年登进士第)在《鹤林玉露》中也愤然写道:“庶人之仇,释《礼记》者谓可尽五世,矧有天下者乎?齐襄复九世之仇,春秋义之。我国家之于金虏,盖百世不共戴天之仇也。开禧之举,韩侂胄浪战,固可罪矣。然乃主函其首以乞和,何也?当时太学诸生之诗曰:‘晁错既诛终叛汉,於期已入竟亡燕。’此但以利害言耳,盖未尝以名义言也。譬如人家子孙,其祖父为人所杀,其田宅为人所吞,有一狂仆佐之复仇,谋疏计浅,迄不能遂,乃归罪此仆,送之仇人,使之甘心焉,可乎哉?”此人之论,深入浅出,道出韩为国复仇为春秋大义,函其首,送之敌,为情理所不通。明代李贽在《史纲评要》中亦称此事云:“侂胄固该死,只不宜以金人之请而死。”
由上可见,韩侂胄的“奸臣”之名,是金国给定的,实为抗金北伐所致,金主以“斩元谋奸臣,函首以献”,为答应和议的条件,给韩冠“奸臣”之名者,为敌国之主。在敌对的双方间,“忠”和“奸”应是背反的概念,岂有双方一致的“忠”、“奸”者?金方要求杀韩,索其头,实是恨(或惧)韩的抗金行为。而韩抗金北伐,收复失地,是忠于宋室的行为,宋人又怎能称之为“奸”呢?其所以称“奸”者,是那些反对抗金、力主和议投降者流,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奸臣!事实上,北伐以杀韩侂胄而告失败,“嘉定和议”的签订,杀韩送头,割地求和,增纳岁币,甚至纳银犒赏敌军,自贱世称为敌主之侄,这些丧权辱国的和议,就是以杀韩侂胄为代价而实施的。
韩侂胄任职期间,尤其自嘉泰四年之后,追封岳飞、贬谥秦桧,人事用废等,多从抗金恢复出发,且输家资十二万以助抗金军用,北伐前期取得胜利,这些应予以肯定;至于后来,吴曦叛变,军事失利,不能因此认为北伐就是错的,更不能因此说韩侂胄就是奸臣。如果宋不杀韩侂胄,仍支持其抗金,或许北伐最后胜利,收复失地,亦未可知。
历来不少论者认为韩发动开禧北伐是不应该的,是祸国殃民之举,连宁宗在杀韩后,向大臣们也说:“恢复岂非美事,但不自量力尔!”南宋自隆兴和议后,经过四十多年和平时期的恢复,用兵较少,各地水利、手工业、商业等发展较快,使南宋的经济力量有了较快发展,已经具备了北伐的经济基础,金统治下区域及南宋军民要求收复失地,北伐符合民意,如安丰宋臣厉仲方言淮北流民均愿归家,湘东安抚使辛弃疾言金必乱亡,宜备兵以应变;郑挺、邓友龙等均主张收复失地;金国方面,由于河北、山东等地连年大旱,多处农民起义,蒙古与西夏入侵,金屡战屡败,国内严重危机。有这些因素,如果南宋君臣将领锐意抗金,收复失地,北伐是很有希望成的。
《宋史》因将韩侂胄定为“奸臣”,所以把他为收复失地而作的努力,也就说成是“或劝侂胄立盖世功名以自固者,于是恢复之议兴”。这种把为国家收复失地说成是为建立个人功名的说法是不公允的。
《齐东野语》在论及杀韩送头之事时说:“当时识者,殊不谓然。且当时金虏实已衰弱,初非阿骨打、吴乞买之比。丙寅之冬,淮、湘皆受兵,凡守城者,皆不能下。次年,遂不能复出师,其弱可知矣。傥能稍自坚忍,不患不和,且礼秩岁币,皆可以杀。而当路者畏懦,唯恐稍失其意,乃听其恐喝,一切从之。且吾自诛权奸耳,而函首以遗之,则是虏之悬鄙也,何国之为?惜哉!”从时人评述看,杀韩求和,函首以送,确是当政者惧怕金军,屈辱苟合,自毁媚敌之举。
周密《齐东野语》在分析韩侂胄何以遭历史不公正评价时,将张浚与之相比较,分析甚为深刻:“及孝宗锐意恢复,张魏公(浚)主战,异时功名之士靡然从之,独史文惠以为不然。其后符离溃师,虽府库殚竭,士卒物故,而寿皇雄心远虑,无日不在中原。侂胄习闻其说,且值金虏寝微,于是患失之心生,立功之念起矣。殊不知时移事久,人情习故,一旦骚动,怨嗟并起。而茂陵(宁宗)乃守成之君,无意滋事。韩任情妄动,自取诛戮,宜也。身殒之后,众恶归也,然其间是非,亦未尽然。若《杂记》所载……皆不得报仇者撰造醜诋,所谓僭逆之类,悉无其事。李心传,蜀人,去天万里,轻信记载,疏舛固宜。而一朝信史,乃不择是否而尽取之,何哉?当泰、禧间,大父(祖父)为棘卿,外大父为兵侍,直禁林,皆得之耳目所接,俱有家乘、日录可信。用直书之,以告后之秉史笔者。”
周密的评述和记载,用心可谓深远,后世治史者,包括元代所修《宋史》,果为国民所虑。
史弥远在杀韩后,任职宰相,久掌朝廷大权,“史馆实录,皆所监修。”而后,“元人修史,不暇相互考证,而悉仍其旧,毋怪乎是非失当也。”(清赵翼《廿二史剳记·宋史各传多回护处》)因而“轻信记载”,是非曲直不辨。且元人(金人)治《宋史》,难免以元人之观点来看待和记载宋史,仍将韩侂胄以“奸臣”而论。而周氏《齐东野语》以其祖父、外祖父亲历所记而存史,“以告后之秉史笔者”。而时至今日近千年间,史家仍以“正史”所记,忽视周氏家乘、日录,遂一直使韩侂胄的爱国之志受屈,被冤杀函首,还落得千古骂名,实为不该。
陆游因替韩侂胄撰《南园》、《阅古泉记》等,而遭“晚节不终”的株连,也是历史的冤案。陆游终生力倡抗金,收复失地,恢复统一,自有大量诗词可证。然郁郁不得志者,皆因宋朝廷时而抗金,时而和议,摇摆不定,且主和者多占上风。这样,陆游也就大半生志不能伸。及至晚年,适遇韩侂胄主战,重新启用陆游,使陆游看到一点希望。在他为韩撰的《南园记》中,“唯勉以忠献之事业,无谀词”(宋罗大经《鹤林玉露》),是勉励韩侂胄发扬其祖父韩琦(忠献)反抗西夏、契丹入侵的精神,激励韩抗敌救国之心,并无阿附权势依傍门户之意。陆游晚节,忠心报国之志不移,以至临死,仍念念不忘“但悲不见九州同”,要儿孙“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之无忘告乃翁。”陆韩交往,并为之撰写文章,是抗金思想一致的结果,岂能就此而遭非议,又何能因而视之为依附权臣,晚节不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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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6 15:39:45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文。
中国唐代以后的文人,我最喜欢的就是陆游,其次是辛弃疾,唐以前最喜欢王粲,曹植。没有成系统的了解陆游生平如何,只是他的诗词实在甚得我心,每一首都合意。对于诗人和音乐家,我的态度一向是只欣赏他们的作品,对于为人则不太重视。其实从陆游的每条诗句上,都可以体会到他的爱国之心与理想抱负,只是事与愿违。我坚信一个可以写出“壮岁从戎,曾是气吞残虏。阵云高、狼烟夜举。朱颜青鬓,拥雕戈西戍。笑儒冠自多来误”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一个附庸权臣,溜须拍马的庸碌之辈。

附上陆游的《谢池春》全版:

壮岁从戎,曾是气吞残虏。阵云高、狼烟夜举。朱颜青鬓,拥雕戈西戍。笑儒冠自多来误。

功名梦断,却泛扁舟吴楚。漫悲歌、伤怀吊古。烟波无际,望秦关何处?叹流年又成虚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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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6 15:48:41 | 显示全部楼层
韩侂胄的事情在宋朝出现了黑白混淆的境地。宋史是元朝的脱脱搞得,质量不怎么样,立场也有问题。

结交韩侂胄,得罪了朱熹,但是朱熹那套能做成什么呢?著书立说篡改儒家精神弄得宋朝外战外行内战也外行,局势判断和价值观完全扭曲。

放在今天,为了最高政治利益去结交权臣并说服之,也是难得的和高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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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6 16:00:38 | 显示全部楼层
历史为后人书写。作为看客在观察历史人物的时候,有时未必一定要看史家的评价与描绘,而是直接观察他的言行。陆游重大义这是没得说的,就算有几件较有争议的事困扰,从他写的诗句中就可直接读出他这个人。

其实有时想想,像陆游这样的可能也不止一个...对于中国古代历史人物,我的看法是不应奉史书为权威,采信史家之言,而是该穿过这些勾划来看人物。比如我很喜欢李广,但是单从《史记》的描述上看,李广一生败多胜少,也干过杀俘虏的事(几百个羌兵),很是负面。但是这仍然无法动摇他在我心中的地位,对于他的失败或杀俘,我有我自己的一种解释。这种解释具备一种可能性,那么我心中的印象就这么定型了。

罗嗦了一大堆,其实就希望大家在看待历史人物的时候不要拘泥于琐碎的负面行为,而是要从整体上看是正面还是负面,按照他的言行通过自己的理解给这个人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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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7 10:20:50 | 显示全部楼层
辛词有“元嘉草草,封狼居胥”,以刘宋故事讽刺韩相爷失败的北伐
宋朝积贫积弱已非一两年,即使在大金北方有事时仍然不能取得优势,实在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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