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至11页修订整合（总进度的五分之一）

高守业

背景

当1812年6月24日的太阳升起之后，一个身着军装、头戴双角帽的瘦小男人正站在一座可以俯瞰涅曼河两岸的小山上向四周眺望。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每个山谷、每座山丘、每条沟壑都布满着蚁群般涌动的军队。这支数量庞大铁流正以三只纵队越过前一天晚上搭建在涅曼河上的浮桥。士兵们怀着敬畏的眼神凝望着远处他们领袖瘦小的轮廓，而拿破仑皇帝则静静注视着前卫部队的前进。不同单位间互相争夺第一个进入俄国土地的荣耀，因几乎发展成斗殴。之后在科夫诺（Kovno）附近，一个法国军官见证了一个波兰中队的涉水渡河：

他们一起游到了河流的中央，不过湍急的河水很快就将他们冲散...狂怒的波浪重打着无助的漂浮者...很快他们便失去了继续游泳的力气，不过就在要溺水而亡时他们转向了拿破仑，并高呼“皇帝万岁！”

这些波兰骑兵便是这场使帝国招致毁灭并改变欧洲命运战争的第一批牺牲者。

通向博罗季诺之路

法俄之战的爆发并没有使那个时代的人感到意外，尤其是1807年提尔希特合约签订后双方关系的持续恶化。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一世并没有忘记他在1805至07年的惨痛教训，那时他的部队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拿破仑打败，并意识到了提尔希特合约所带来的不光彩和平在俄国人民尤其是军队中激起的不满。俄罗斯贵族为他们同法国结盟而要接受的一切感到愤怒，就像Sergei Volkonsky亲王所描述的那样：

奥斯特里茨与弗里德兰的惨败，提尔希特合约，法国驻圣彼得堡大使的傲慢与不逊，沙皇亚历山大对拿破仑政策的被动回应——所有的一切都深深伤透了俄国人民的心。复仇、只有复仇是我们从未被撼动的强烈感受。那些不曾拥有这种感受的人——仅仅是他们中的一小批——不久就被抛弃与轻视...

虽然拿破仑与亚历山大的关系在1808年埃尔富特之会中有所改善，然而仅仅在下一年当前者对奥作战中就又显示出破裂的痕迹。即使作为拿破仑的盟友，亚历山大也只是勉强协助法国对奥地利的战争罢了。（除此之外）俄国总是卷入拿破仑富有争议的对外政策中，尤其是法国对荷兰、汉撒城市与德意志诸邦的合并（被合并的对象还包括奥尔登堡大公国，他的统治者正是沙皇的妹夫）。

同时拿破仑为对抗英国在1806年开始的海洋封锁而施行的大陆封锁对整个欧洲（的贸易）都造成了严重的影响，这一影响对俄国尤为显著。俄国商人与贵族因对英贸易的急剧下滑而损失惨重。英国曾经是俄国最大的贸易伙伴，1802年俄国出口到英国的货物总价值高达1770万卢布，而同一年对法出口量却仅有50万卢布。1807年，共有17000船的货物从里加与圣彼得堡运往英国，但是到了1808年这个数字急剧下滑到450，1809至10年间仅有300多一点。除了木材外，俄国还积极的同英国进行谷物、大麻纤维以及其他物品的贸易，1800年英国领事也注意到了贸易备忘录里所记述的一切同“英国商人在同俄国的多种贸易中都拥有极高的占有率，仅就日用品而言英国商品就占有三分之二到四分之三”完全相符。确实，在1804年12家英国公司控制着俄国四分之一的进口与二分之一的出口，与此同时其他英国商人还向俄国贵族与商人发售长期债卷。另一方面而言，拿破仑的关税保护政策在寻求保护本国工商业与出口量时，却限制了俄国（从英国？）的进口量。是的，法国既不能在所需商品的数量与质量上满足俄国，又不具有英国在消耗俄国原材料时所具有的强大购买能力。

拿破仑大陆封锁体系所造成的经济困难很快演变成了一个严重问题，不堪重负的商人与贵族以及不断空虚的国库使得俄国的财政赤字从1802年的1220万卢布上升到了1809年的1亿5750万卢布。这一严重的经济危机使得俄国政府极大的放送了执行封锁的力度，尤其是对中立国船只。到了1810年美国船只——以及持有伪造许可证的英国船只——可以随意停泊在俄国码头，这一“中立”贸易也最终在1810年12月31日获得了官方的许可，而在这一天颁发的沙皇政令中同时对法国商品的进口进行了限制以及放宽了对非法（国）方贸易的限度。当英国商品从俄国港口找到了进入东欧与中欧的通道时，拿破仑也意识到了俄国新的贸易政策极大影响了大陆封锁的执行，而只有一场战争才能重新将圣彼得堡重新纳入这一封锁体系。

法俄双方还在其他政治问题上遇到了分歧，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对波兰问题的处理。俄波关系可以回溯到数个世纪之前，两个国家因为竞争而变得互相仇视。17世纪波兰曾频繁的入侵俄国，1612年甚至连莫斯科也被他们占领。但是随着之后俄国的不断兴盛，波兰渐渐失去了同俄国抗衡的能力。18世纪下半叶，波兰最终被她三个强邻俄普奥瓜分，而俄国无疑是三国中获利最大的一个。借由兼并的波兰土地，俄国将自己的势力深入了东北欧，因此任何关于波兰重建的讨论都会破坏这一地区俄国的利益。当拿破仑（在普占波兰的基础上）组建了华沙大公国时（虽然他名义上的统治者是萨克森国王），圣彼得堡很容易就将此当作是对他在该地区利益的侵犯，因此签在《提尔希特合约》上的墨水是很难完全干固的。

拿破仑巩固他对波兰地区控制的目的在1809年的到了进一步的加强，在打败奥地利后他将加里西亚并入了华沙大公国。版体上的扩张使波兰人看到了复兴自己国家的希望，不过这却日益使俄国感到自己要被迫放弃兼并土地的危险。因此亚历山大反对法国对波兰的图谋（？），并尝试说服拿破仑放弃他（重建波兰王国）的计划。两个皇帝花了两年（1809-10）时间争吵这一问题，到了1811年这一讨论最终因双方均不让步而进入死局。

另一个导致俄法关系恶化的是巴尔干问题，在那里俄国一直支持当地斯拉夫人反对奥斯曼帝国的统治。仅仅在18世纪俄国就同奥斯曼帝国爆发了四次战争，第五次则从1806年开始。在特尔希特拿破仑同意俄国自由处理巴尔干问题，但是亚历山大很快就意识到了法国并不那么乐意俄国势力向该地区的扩张。

一个次要因素，不过同样影响两位皇帝个人关系的是拿破仑同奥地利公主玛丽.路易斯的婚事。回溯到1808年埃尔富特之会，拿破仑曾建议自己同亚历山大一个妹妹联姻来加强法俄同盟，不过罗曼诺夫王室因不想同“科西嘉暴发户”产生任何关联而寻找各种理由回绝了拿破仑的请求。他最初的选择是叶卡捷琳娜女大公（Grand Duchess Catherine），但是她很快就被许配给了奥尔登堡公爵，同时皇太后玛丽.费奥多罗夫娜（Maria Feodorovna）还拒绝将另一个女儿安娜嫁给拿破仑。拿破仑将这些回绝视作是对自己的不信任，这也无疑加重了他同俄国皇室的裂痕。有趣的是当拿破仑最终同奥地利公主结婚时，圣彼得堡宫廷却感到了愤怒，这标志着法奥关系的亲善以及同俄国的关系步入谷底。

1811年夏天，拿破仑开始准备他所谓的“第二次波兰战役”，并企图赢得对俄国的完全胜利。拥有60万士兵与1300门火炮的庞大大军团正在德意志与波兰集结，而其中一半由拿破仑的盟友奥地利、普鲁士、萨克森、西班牙、巴伐利亚、波兰、意大利军队组成。为了在这场不可避免的战争中抢得先机，法俄双方都急于寻找更多的盟友，他们尤其希望能得到奥普两国的帮助。不过法国在德意志的强大势力以及奥地利在1809年的失败（与之后的联姻）使得这两个国家没有多余的选择余地，只能屈服于拿破仑。

在拿破仑总体的战略里，瑞典与奥斯曼帝国本来将充当他的左右两翼。不过他却最终没能使用二者中任何一方的力量。（昔日拿破仑手下元帅贝尔纳多特统治下的）瑞典正由海洋与英国王家海军所保护，在沙皇那得到关于获得丹麦统治下的挪威的赞助后，瑞典同俄国结成了盟友。虽然奥斯曼帝国是法国的天然盟友，（他们与俄国的战争也早在1806年就已经开始），不过却因为军队的战败与财政的枯竭而（提早）结束了战斗。到了1812年7月，亚历山大通过与土耳其人签订布加勒斯特条约（Treaty of Bucharest，5月26日）而赢得了一个意义重大的外交胜利。

战斗准备

拿破仑的军队被分成三部布置在华沙至柯尼斯堡（Königsberg）一带：

左翼：
  第十军 雅克-艾蒂安.麦克唐纳元帅指挥
中路军：
拿破仑直接指挥的主力部队
  帝国近卫军 弗朗索瓦.约瑟夫.勒菲弗尔（老近卫军）、爱德华.莫蒂埃元帅（青年近卫军）、让-巴蒂斯特.贝西埃元帅（近卫骑兵）
  第一军 路易.尼古拉.达武元帅
  第二军 尼古拉.夏尔.乌迪诺元帅
  第三军 米歇尔.内伊元帅
  第一预备骑兵军 艾蒂安.南苏蒂将军（Etienne Nansouty）
  第二预备骑兵军 路易.皮埃尔.蒙布伦将军（Louis Pierre Montbrun）
欧仁.德博阿尔内亲王指挥的意大利军团
  第四军 欧仁.德博阿尔内亲王
  第六军 洛朗.古维翁.圣西尔将军（译者注：此处米卡错误的称圣西尔为元帅）
  第三预备骑兵军 埃马纽埃尔.格鲁希将军
威斯特伐利亚国王热罗姆.波拿巴指挥的第二支援军团
  第五军 约瑟夫.波尼亚托夫斯基将军
  第七军 让.路易.雷尼埃将军（Jean Louis Reynier）
  第八军 热罗姆.波拿巴国王与多米尼克.旺达姆将军（Dominique Vandamme）
  第四预备骑兵军 马里-维克托.拉图尔-莫伯将军
右翼
  奥地利军 卡尔.菲利普.施瓦岑贝格亲王将军
第二、第三线的预备部队
  第九军 克洛德 维克托-佩兰元帅
  第十一军 皮埃尔.弗朗索瓦.夏尔.奥热罗元帅

拿破仑的战略简单，且与他早年战争中采取的战略类似，通过隐匿自己的战略目的，并（在一定区域内）集中兵力于一点上攻击并摧毁敌方的野战力量，进而赢得有利于己方的条约。意识到俄国幅员辽阔的拿破仑寻求与俄军尽可能快的一战。虽然皇帝对进入边境地区最初的几周就能通过一场决定性的战斗获得胜利充满信息，不过他同时还意识到了前进中的困难。对俄国历史与地理的研究，以及他早先在波兰的战斗为拿破仑提供了不少在人口稀少、道路稀缺以及极端天气下作战的经验。在1811年他（为了即将开始的远征）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复杂的后勤体系以德意志与波兰境内塞满各种军队所需物品的仓库为依托建立起来，而这个网状的补给线上，数量庞大的补给队伍随时待命为军队输送所需的食物、弹药、铸造器械与医疗物品。

在1812年，沙皇的军队数量高达65万人，不过却被分散在俄国广袤的土地之上。他们中有的驻扎在多瑙河公国，有的则分布在克里米亚、芬兰与高加索。除此之外俄军大约有30万人与900门火炮在入侵初期于主要战场同拿破仑的大军团对抗，而这些驻扎在边境地区的军队又被分为三部：巴尔克莱.德托利将军的第一西军团（12万人 580门火炮）在维尔纳（Vilna）附近驻扎，负责掩护通往圣彼得堡的道路；彼得.巴格拉季昂亲王的第二西军团（4万9千人 180门火炮）在Volkovysk与Belostock集结，负责保卫通往莫斯科的路线；亚历山大.托玛佐夫（Alexander Tormasov）的第三预备观察军团（4万4千人 168门火炮）在卢茨克（Lutsk）一带展开，负责守护通向基辅的路线，日后这支部队（在同多瑙河军团会合后）被重命名为了第三西军团。

三个主要军团还被数支二线的守卫预备部队所协助。而俄军的两翼则由北线Faddey Steingell男爵中将在芬兰的部队与南线海军上将保罗.奇恰科夫指挥的多瑙河军团所掩护。

1812年前夕，三个俄军主力军团的具体组成如下：

步兵上将米哈伊尔.巴尔克莱.德托利指挥的第一西军团
第一步兵军 彼得.维特根施坦中将（Peter Wittgenstein）
第二步兵军 卡尔.巴格夫特中将（Karl Baggovut）
第三步兵军 尼古拉.图奇科夫第一中将（Nikolai Tuchkov I）
第四步兵军 帕维尔.舒瓦洛夫伯爵中将（Pavel Shuvalov）
第五预备（近卫）军 康斯坦丁.帕夫洛维奇大公（Constantine Pavlovich）
第六步兵军 季米特里.多赫图罗夫步兵上将（Dimitry Dokhturov）
第一骑兵军 费多尔.乌瓦罗夫侍从将军（Fedor Uvarov）
第二骑兵军 费多尔.科尔夫男爵侍从将军（Fedor Korf）
第三骑兵军 彼得.帕伦第三少将（Peter Pahlen III）
哥萨克军 马特维.普拉托夫骑兵上将（Matvei Platov）
步兵上将彼得.巴格拉季昂亲王指挥的第二西军团
第七步兵军 尼古拉.拉耶夫斯基中将（Nikolai Rayevsky）
第八步兵军 米哈伊尔.博罗兹金中将（Mikhail Borozdin）
第四骑兵军 卡尔.西弗斯伯爵少将（Karl Sievers）
骑兵上将亚历山大.托马索夫指挥的第三预备观察军团
步兵军 谢尔盖.卡缅斯基第一步兵上将（Sergei Kamenski I）
步兵军 叶夫根耶.马尔科夫中将（Yevgeny Markov）
步兵军 法比亚.奥斯滕-萨肯男爵中将（Fabian Osten-Sacken）
骑兵军 卡尔.兰贝特少将（Karl Lambert）

在拿破仑为入侵作者大量的准备工作时，俄国政府也在寻求增强他们的防御力量。但是（他们）真的有一个引诱拿破仑深入俄境的计划么？或者仅仅因为严峻的形势而不得不撤退？历史学家就俄国是否有一个“斯基泰计划”（Scythian plan，源自希罗多德历史中大流士征讨斯基泰人典故）而分为两派，一些人认为早在1807年巴尔克莱.德托利就建议将法军引入俄国腹地并将他们摧毁。另一些学者不同意这一观点，他们认为俄国政府并没有关于作战计划的切实计划，之后的退却只是面对一个强大敌人所采取的必要措施。        

1810至11年的俄军计划可以被描绘成一幅复杂但又远非混乱的图景。由于对于手下将领的猜疑，亚历山大在刻意隐藏自己的军事才能的同时只与自己小圈子内的军事顾问商讨未来计划。最初的战争准备在1810年就开始，并自然是进攻性质的，虽然在波尼亚托夫斯基（Józef Poniatowski）告知拿破仑俄国的企图后表面上的准备工作被迫中止，不过暗地里的准备工作却一直进行着，并被保守在秘密之中。就像本尼格森将军（Bennigsen）所抱怨的那样“沙皇（亚历山大）没有告诉我计划的任何一部分以及它的具体操作，我也不知道谁看到过它”。而即使到了1812年春季，第一西军团参谋长叶尔莫洛夫少将（Yermolov）还坚信“目前为止一切都为一次攻势而准备。”

在战争前的两年里，大量的笔墨浪费在了不同计划的制订上。一个俄国学者曾经做过一个统计，这一时间内有三十多个不同计划由不同的官员提交上来[注7]，这些官员研究了威灵顿公爵在西班牙的作战（译者注：此处使用“威灵顿公爵”与“西班牙”这两个名词并不合适），以及彼得一世18世纪对抗瑞典的查理十二的战斗，而包括沙恩霍斯特（Gerhard von Scharnhorst）在内的普鲁士军官则建议俄国采取“防御性战争”（a defensive war）[注8].

在这些计划中，有不少计划是值得讨论的。战争大臣米哈伊尔.巴尔克莱.德托利计划在1810年就开始行动，通过在西德维纳河(Western Dvina)与第聂伯河（Dnieper）建立防御阵地，他希望“在边境地区与敌军对垒，并尽可能长的在（旧）波兰省份与他们交战之后撤入防御阵地，让敌军在焦土遍野的乡村忍受没有任何补给的煎熬”，待到敌军精疲力竭后俄军将会投入反击[注9]。这一年晚些时候亚历山大同意了该计划，并在1810年8月至1811年12月间着手施行，绘图与勘测工作在俄国西部进行，里加（Riga）、德文斯克（Dvinsk）、巴布鲁伊斯克（Bobruisk）与基辅的要塞也被修缮一新，大型军火库在维尔纳（Vilna）与格罗德诺（Grodno）等地建立起来。

不过到了1812年初期，彼得.巴格拉季昂亲王却针对法国提出了一个更为强硬与攻击性的建议，他计划以奥德河为界，而“任何一个法国连”越过该边界都可以视为对俄国的侵犯。巴格拉季昂建议使用“各种可能”去获得奥地利的支持——至少是他的中立——以及同英国签订合约来获得必要的援助。根据拿破仑的行动，巴格拉季昂提议入侵波兰与德意志，去唤醒那里反对法国的民族主义运动，并“将战火引离帝国的边境地区”。[注10]

于1807年进入俄军服役的普鲁士军官路德维希.沃尔措根（Ludwig Wolzogen）则提出了一个更为防御性质的战略，在他的计划里两个俄国军团将被布置在俄国西部边境，如果法军进攻其中的一个军团，他将撤离到有坚固防御工事与充足补给的西德维纳河与第聂伯河一线进入防御状态，而另一个军团则乘机进攻敌军的交通线。沃尔措根的主意被战争大臣秘密内阁成员彼得.崔克维奇中校（Peter Chuikevich）整理成了一份虽然有不少缺点但同时富有洞察力的备忘录，这份向巴尔克莱.德托利提交的备忘录中崔克维奇认为拿破仑会寻求一场决定性的战役去消灭敌方的野战力量，因此俄军应当避免这一战役的发生。以西班牙为例，他主张“用拿破仑不习惯的方式进行战争是必要的”以及用分遣队游击战的方式骚扰法军的补给线与交通线。崔克维奇同样预测到俄国不得不放弃大片国土给拿破仑，但是之后已经集结了充足力量的俄军可以给疲惫不堪、过于分散并且大量减员的敌军致命一击，“数个省份的丢失不应该吓到我们，因为国家的完整新归结于军队的完整性”。[注10]

崔克维奇于1812年4月初提交的这份备忘录明确显示了这一“斯基泰计划”是俄军高级指挥官于战争前夕在多方面进行讨论与考虑的。战争开始前的几个月里巴尔克莱.德托利与巴格拉季昂就已经开始讨论疏散（边境地区的）大型补给仓库并焚毁乡村来阻止敌人的进军。战争大臣（颁发的）的训令中列出“我们应当避免敌人使用我方的任何补给，切断他们的交通线并在我们撤退时采取‘坚壁清野’的政策”[注12]。这一“斯基泰计划”在实际上却是狭隘的，它只预期向东撤离到西德维纳河一代，巴尔克莱.德托利已经做好了放弃新兼并的波兰-立陶宛省份，并撤往“我们旧时的国界”。坎克林中将（Kankrin）同意这一说法：“战争开始之前没有人能接受俄军撤过西德维纳河，更不必说斯摩棱斯克，这也导致了西德维纳河以东只有有限的军事物资被提前储备起来”。

一眼瞥去（俄军的）防御与进攻计划是相互矛盾的，不过S.什韦多夫（S. Shvedov）却辩解道：
“俄军指挥官入侵华沙大公国与普鲁士的企图与坚壁清野并撤入俄国腹地的计划并不矛盾。这一企图只不过是想将进行焦土政策以及同拿破仑交战的地带尽可能向西平移罢了，而这如果真的达成战争造成的损失将由邻国承担。”

在这些提到的计划中，沃尔措根的想法因为引起了原普鲁士军官现沙皇军事顾问卡尔.路德维希.奥古斯特.冯.富尔中将（Karl Ludwig August von Pfuel）的注意而脱颖而出。认识到俄国的西部边境被波列西耶沼泽（bogs of Polesye即普里佩特沼泽Pripet Polesye）分为两部——北部与南部——富尔认为拿破仑只能从两个方向进军：波列西耶沼泽的北部或者南部。因此他提议将俄军的两个军团布置在南北两个方向上。如果拿破仑从北线进军，第一西军团将会撤退到西德维纳河的德里萨大营（Drissa camp）戍守，而第二西军团则在敌军的侧翼与后方采取行动。如果拿破仑从南线进军，第二西军团则要撤退到Zhitomyr与基辅，第一西军团则要进攻法军的后方与交通线。

这一计划是有多个瑕疵的，最初而言他并没有法军从南北两路进军的可能。同时巴格拉季昂所部的有限兵力对法军的侧翼与后方采取行动又是不现实的，因为拿破仑只要派出与之相当的部队就能阻止他的推进。此外如果采取这一计划，俄军又会被分割为相互孤立与隔离的多部。最后德里萨的大营又是被胡乱选择的，并且它的建设工作在战争爆发时还没有完工。正在巴克莱.德托利军队中服役的卡尔.冯.克劳塞维茨（Carl von Clausewitz）在第一西军团撤退之前考察了这里的工事，并断言：“如果俄军不放弃这里的阵地的话，他们很容易就会遭到法军的攻击...被赶到半圆形的壕沟中后不得不面临投降的境地。”

然而，出于对富尔的信任亚历山大批准了该计划。据此，第一西军团被布置在波列西耶沼泽北面的维尔纳地区，第二西军团则被布置在它的南面。但更为复杂的问题是，即使欧洲形式的变化使得一场攻势不再可能，亚历山大也不愿意放弃他之前的计划。后勤物资的缺乏也使在边境地区各新建仓库之间的运输问题变得复杂。而结果是在6至7月的战争之初，撤退的俄军不得不面临是将大量物资留给法国人还是将它们摧毁的两难决定。

而就在6月23至25日，拿破仑的军队在新的大军公报的感召下从涅曼河越过了俄罗斯边境：
    士兵们！第二次波兰战役开始了。第一次战役是在弗里德兰和提尔西特结束的；俄国在提尔西特曾发誓和法国结成永久联盟并对英国作战。今天，她违反她的誓约！如果法兰西的鹰徽不再越过莱茵河而任凭我们的盟国受她的支配，她是不愿对其行为作出任何解释的。俄国已经受到天命的摆布！她的厄运行将临头。她不就认为我们已经衰退了吗？不就以为我们不再是奥斯特利茨时期的军人了吗？她把我们置于要么遭受屈辱，要么进行战争之间。选择不可能是迟疑不决的。我们现在就前进，就越过涅曼河：把战争带到她的领土上去。对法国来说，第二次波兰战役将和第一次波兰战役同样地光辉；而之后我们同她缔结的和约将结束五十年来俄国对欧洲事务施加的妄自尊大的影响。

当俄军开始撤退时，不满也在士兵中蔓延。自1709年查理十二入侵并在
波尔塔瓦（Poltava）遭遇失败始，俄国就没有再受到过外国军队的入侵。同时代的人回想起了“陆军元帅彼得·鲁缅采夫（Peter Rumyantsev）与亚历山大.苏沃洛夫（Alexander Suvorov）取得的胜利使得‘撤退’这个词变得应该受到谴责”[注15]。18世纪，俄国取得了对瑞典、奥斯曼帝国、波斯与波兰的胜利，1799年亚历山大.苏沃洛夫在意大利的战役被认为是俄罗斯军事灵魂的象征，即使翻越阿尔卑斯山后的失败也被其间俄罗斯军人展现的英勇探险惊人所掩盖。1805年奥斯特里茨的战败的责任被归结到奥地利人身上，而弗里德兰战役的失利又被之后在芬兰与瓦拉几亚（Wallachia）的胜利所平慰。所以在法军入侵时期，进攻的心理在俄军中是十分流行的，许多燃烧着好战热情并希望与拿破仑一战的俄罗斯军官根本就不愿意接受所谓的防御型战争。

根据一个俄罗斯贵族：
所有来自军队的信件都充满了对战争的渴望。据说士兵们急于同敌人交战并复仇旧时的失败。大家期盼着进军并同拿破仑在波兰交战，但是陛下的顾问却反对这一主张。他们决定发动一场防御型战争，并让敌人进入我国境内。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些德国人（原文使用斜体）的战略是极端可耻的，并认为它是重大的犯罪。

战争爆发一段时间后，Zakrevsky上校也抱怨道：
我军正在向注定我们毁灭命运的德里萨阵地撤退。我们的指挥官依然没有在如何战斗上达成一致，不过又似乎作出了最坏的决定。邪恶的富尔必须被吊死、枪决或者严刑拷打....

拉耶夫斯基将军在一封信中也表现出了同样的观点，他写道：“我不知道陛下的目的是什么...富尔的话语权比其他任何人都要大，愿上帝能将我们从这个叛国者的诡计中拯救出来。”而Ivan Odental则最好的表现出了俄军的受挫感：“波拿巴似乎给我们的指挥官了大量的鸦片，现在他们都在打瞌睡，而只有像富尔与沃尔措根这样的人还醒着”。

虽然对富尔的批评与日俱增，俄军还是继续着向德里萨大营撤退。第一西军团最终于7月8日抵达该地，而此时亚历山大也意识到了富尔计划的的缺点，并最终决定放弃它。在顾问的劝阻下，亚历山大没有任命一个 最高指挥官就离开了军队，不过第一西军团指挥官巴克莱.德托利因为他战争大臣的身份而拥有节制第二西军团司令官的权利。

7月14日，在分出维特根施坦将军20000人的第一军去掩护通往彼得堡的道路后，巴克莱.德托利也于当天放弃了德里萨大营并开始向斯摩棱斯克撤退。撤退过程中第一西军团在维捷布斯克（Vitebsk）与奥斯特罗夫诺（Ostrovno）与追击的法军打了两场后卫战。而在南线，巴格拉季昂的第二西军团也逃过了拿破仑的包围计划，并先向明斯克后又向涅斯维日（Nesvizh）与博布鲁伊斯克（Bobruisk）撤退，其间他还在米尔（Mir）与罗曼诺沃（Romanovo）取得了两场小胜。当达武元帅的第一军最终在Moghilev截住第二西军团后，巴格拉季昂于7月23日在Saltanovka打了一场转移战，之后他向南渡过第聂伯河并通过姆斯齐斯拉夫（Mstislavl）向斯摩棱斯克进发。8月2日，两个俄国军团最终在斯摩棱斯克会师，这也使得他们在面对180000的拿破仑主力时拥有120000部队。

而在北方战场，乌迪诺元帅于7月26日进攻了守卫通往圣彼得堡道路的维特根施坦所部，并攻占了波洛茨克（Polotsk），但是在7月30至8月1日在Klyastitsy的战斗中他们却被俄军击败，这使得拿破仑不得不增派圣西尔的军去支援乌迪诺。在波罗的省，麦克唐纳指挥的第十军正在与里加附近的俄国守军以及来自芬兰的援军对垒。而在最南端，托马索夫在科布林（Kobrin）打败了第七军并将雷尼埃的萨克森部队与施瓦岑贝格的奥地利部队限制在了沃里尼亚（Volhynia）地区。7月31日奇恰科夫开始指挥多瑙河军团离开摩尔达维亚（Moldavia）去增援第三预备军团。

这样到了1812年8月，拿破仑在一场决定性的会战中消灭俄军野战力量的最初计划宣告彻底失败。大军团因战略失败、补给缺乏与士兵逃亡而承受大量非战斗减员的同时从虎口逃离的两个俄国军团却最终在斯摩棱斯克会师。

Gustavus

Volhynia
应当翻译成沃伦
乌克兰语Волинь
俄语Волы́нь
波兰语Wołyń
立陶宛语Voluinė
都是沃伦

尼亚、里亚之类的翻译是德语Wolhynien转手的结果

装甲掷弹熊

即使翻越阿尔卑斯山后的失败也被其间俄罗斯军人展现的英勇探险惊人所掩盖

expedition这里是远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