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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 【下载】关于阿斯佩恩-艾斯林战役的小说《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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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3 20:21:0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蓝色拿破仑 于 2010-5-22 08:39 编辑

个人收藏这部小说,高二时在新华书店某个角落挖出来的。

La bataille

PATRICK RAMBAUD

96DPI的PDF产成品下载地址(更多请见我的爱问资料)
http://ishare.iask.sina.com.cn/f/7942104.html

简介

作者:(法)帕特里克•朗博

丽泉, 侣程译

译自La Bataille/Patrick Rambaud(1946-  ). -- Editions Grasset & Fasquelle, 1997


ISBN:7501601712
页数:263
定价:13.8元
字数:192000
出版社:外国文学出版社(当代外国文学)
出版日期:2000-3-1
印刷时间:2000/03/01
版次:0       印次:1       印张:8.375       开本:大32开
装帧:平装       用纸:胶版纸


作者简介  
帕特里克•朗博(1946-),当代法国著名作家,一九七0年创办杂志,开始文字生涯,后来成为独立撰稿人,先后独立或与他人合作发表了三十余部作品,其中有小说《盗窃》、《一个部长之死》、《维吉妮Q》、《波罗的海》、《不痛不痒的新闻事业》等,曾获亚历山大•仲马文学奖。《战役》是朗博的成名作,小说刚一问世,就被译成多种文字,仅在法国一年之间的销量就达四十余万册,并在法国乃至欧美等国家连续数月列畅销书排行榜之首。                 
                    
内容提要
  一八0九年五月,拿破仑征战奥地利,一场战役在维也纳郊区埃斯灵村打响。战役进行了三十个小时,残酷、惨烈的程序无以复加。双方有四万将士死于疆场——平均每三秒钟就有一人丧生,另外还有一万多伤员。拿破仑损兵又折将,他的忠实朋友、帝国元帅拉纳以及另外三名将军都在这场战役中捐躯。但是,作者的笔端并没有止于战争残酷性的渲染上,他通过文学的形象将士兵们对于和平生活,对于流漫爱情的向往穿插于其间,使之形成强烈的对比,朋而使小说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
    本书获一九九七年度法兰西学院小说大奖和龚古尔文学奖。一部作品同时摘取两项文学桂冠。在法兰西文学奖纪年史上实不多见。              
                    
目录  
第一章  一八0九年  维也纳
第二章  士兵的期待
第三章  战斗第一天
第四章  不眠之夜
第五章  战斗第二天
第六章  无月之夜
第七章  尾声
历史说明
哀悼篇
译后记

[ 本帖最后由 蓝色拿破仑 于 2008-9-6 08:2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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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3 20:22:02 | 显示全部楼层

关于书的评论01

圆巴尔扎克之梦
  
    果永毅

    为世界文学宝库留下了《人间喜剧》等传世之作的法国大文豪巴尔扎克,生前也曾留下一个不小的遗憾。那就是在长达18年的时间里,他一直梦想以小说的形式再现拿破仑一生的背运之役———“埃斯林战役”。可是,直至辞别人世,他始终未能实现这个梦。时隔一个半世纪之后,如果他九泉有知,该感到欣慰了。因为他的同胞、法国当代小说家帕特里克•朗博,以后起之秀的大手笔,写就了这一名为《战役》的巨著。这就是今年法国最著名的文学大奖“龚古尔奖”的获奖之作。

    帕特里克•朗博的《战役》是在第四轮投票中以6票赞成、4票反对的票数中选的。此前半个月,他以同一部小说,获得了法兰西语言研究院颁发的本年度小说大奖。一个月中连获两个大奖,这在法国文学大奖的获奖者历史中是没有先例的。

    这部小说从取材到风格,在当代法国文学作品中都是不多见的。他将镜头对准了近200年前,法国人引以自豪的拿破仑时代一个特殊的场景,即这位叱咤风云的历史人物有生以来第一次失败的战役。这场战役的地点是在奥地利维也纳城附近的埃斯林村,时间是1809年5月21日至22日。身经百战、用兵如神的拿破仑事先作了周密的部署和准备。奥地利大公查理的军队驻扎在多瑙河左岸,拿破仑在河的右岸埋伏了精锐大军,同时,派工兵在河上架设好直通左岸的浮桥。发起进攻的前一天夜里,拿破仑还亲临前沿阵地视察地形、地貌及双方的军力部署。透过多瑙河左岸碧绿的麦浪,他仔细观察奥军营地的点点星火,一切都历历在目,了如指掌。他自以为成竹在胸,万无一失了。然而,东方破晓之后,一切都没有按照他的预想演进:大风将架好的浮桥吹离左岸,部分浮桥又被奥军炸毁,埋伏在右岸的法军迟迟才赶到阵地……结果,拿破仑虽然血洗了埃斯林村,但是,他并没有打胜这一战役。奥军战死2•7万人,法军也有1•6万人阵亡。在短短30多个小时中,4万多生灵化为一堆肉泥!这一战役在拿破仑一生经历的著名战役中并不占有重要地位,两年前拿破仑侵略俄国时曾吃了库图佐夫“坚壁清野”的苦头。从此,他开始走下坡路。此后6年的滑铁卢战役为拿破仑的政治生涯画上了句号。为什么作家偏偏选取这么一个不知名的战役呢?据说,巴尔扎克当年之所以迷恋这一战役,是因为他认为这个场景最能充分地显露出拿破仑开疆拓土、征服异邦的荒谬性。拿破仑在这里“走麦城”后,虽然于是年7月6日在维也纳东北瓦格兰村战败奥军,多少挽回一点面子。但自此之后,这位皇帝便一蹶不振,再也寻不回昔日的神威了。

    帕特里克•朗博出身于一个珠宝商家庭,自幼喜好文学。他曾有过数年军旅生涯,后经记者之职步入文学创作道路。为了创作这部小说,他倾注了大量的心血。他考证了几乎所有能够找到的人证、物证及书报资料。他到军中查寻档案,甚至仔细研究了战场所在地域的动物和植物系谱。他在军队中未能品尝过“统帅”的滋味,或许是上帝的旨意,竟让他以文学之笔,统帅千军万马,神游百年前的古战场,重新演练了一遍“埃斯林之役”。

    早在《战役》一书获得两项文学大奖之前,法国文学评论界就对它给予了很高的评价。有人说,从这部小说中,人们可以有所得,有所悟,同时,心灵会受到震撼。有了这部小说,人们便可以像巴尔扎克生前所希望的那样,透过战火的硝烟,透过历史的尘埃,仿佛身临其境地观察令人惊心动魄的战争场面,领悟历史给予每个人的不同教益。

(1997.11.30)

《人民日报》    〔19971130№C〕

[ 本帖最后由 蓝色拿破仑 于 2007-1-3 21:0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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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3 20:22:58 | 显示全部楼层

关于书的评论02

一部填补巴尔扎克创作空白的小说

     王爱民

  《战役》是写拿破仑指挥的一场未打赢的战役——埃斯灵之战。拿破仑一生打过40余场胜仗,作者为什么偏偏选中这场败绩明显的战役来写呢?因为作者知道,当年文坛巨子巴尔扎克曾经多么企望把拿破仑指挥的这场战役和这场战役中的拿破仑写出来,可是巴尔扎克被他的千百个人物和千百个题目弄得忙不过来而终未如愿。作者便是以这种文学的使命感,积经年之心血,辛勤耕耘,填补了巴尔扎克创作计划表中的这个空白。

  埃斯灵之战在拿破仑征战史上并不为人们所熟知,但是那场战役的性质变了,它开了血腥杀戮之先河,从那以后,拿破仑的每次战役都带有这种特征。三十来个小时,四万多亡灵,其中奥军两万七千人,法军一万六千人,也就是说每三秒死一人,不要忘记大军还有一万二千多伤员。按当时的武器装备和技术条件而言,那场战役之残酷和惨烈程度可想而知了。其次,这是拿破仑本人在军事上第一次遭到失败,拿破仑损兵又折将,他的忠实朋友、帝国元帅拉纳以及另外三名将军都在这场战役中丧生。这使他的威望受损,助长了敌人的气焰。埃斯灵战役之后,欧洲到处掀起民族独立运动。

  一部历史小说,就是要把历史上真实的情况再现出来。在这本书中作者不是对历史事件进行简单的描述,而是参考了多种历史文献和资料,走访了许多历史学家,进行文学创作而成。战役虽然空前残酷,但作者的笔端并未止于对战争残酷性的渲染上,而是通过文学形象,把色彩纷呈的和平生活景象恰当地镶嵌在战争的场面里,从而形成强烈的对比效果,使主题得以深化。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从作者笔端跃然出现在历史的画卷上,无论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元帅还是最低层的士兵,都显得有血有肉,真实可信。

  长年的征战使他们对拿破仑由敬仰到怀疑,甚至怨恨,他们讨厌战争,热爱生活,渴望和平。战争使他们失去太多的东西,以至于埃斯灵战役结束后一个星期,维也纳剧院就爆满了,法国的军官们占据了全部四排包厢座位。也许正是这种与日俱增的厌战情绪才是导致这场战役失败的真正原因。在埃斯灵战役中,打败拿破仑的不仅仅是“多瑙河将军”,而且还是这场非正义战争本身。拿破仑不仅失去了这场战役的胜利,同时也失去了最可宝贵的士气和民心,这场战役不仅打破了拿破仑不可战胜的神话,而且预示着拿破仑今后更大的失败。正像书中拉纳元帅在弥留之际对拿破仑所说:“你永远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强大了。”

  拿破仑作为对法国乃至整个欧洲历史都产生过深远影响的一代枭雄,始终是后人研究描写讨论的对象,关于他的著作、文章、故事可谓汗牛充栋。让•萨万特恨他,埃莉•富尔敬仰他,马德林歌颂他,班维尔赞扬他,泰纳反对他,不一而足。但在《战役》一书中,作者并未如他自己宣称是“拿破仑的崇拜者”而对其刻意褒扬和美化,而是用历史的眼光和客观的态度加以描写。从而塑造了一个有血有肉、富于艺术魅力的拿破仑形象。书中的拿破仑骄横而又不失冷静,冷酷而又不失温柔,我们看到的既是一个专横跋扈的暴君,同时又是一个具有非凡军事才能的统帅。总之,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拿破仑是一个正从历史深处走来的真实可信的普通人。

      这部作品同时摘取两项文学桂冠,这在法兰西文学奖纪年史上实不多见,这本身就是对《战役》这部小说的成功和其价值的最好评注。《战役》一书不仅以其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征服了读者,而且通过对历史的回顾又一次向人们昭示了这样一条真理,那就是侵略战争的最后结局必然是失败,而只有和平才是人类所共同追求的美好愿望。

[ 本帖最后由 蓝色拿破仑 于 2007-1-3 21:0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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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3 20:24:46 | 显示全部楼层

《战役》梗概

李定华缩写

帕特里克•朗博(1946——)是法国当代著名作家。《战役》描写拿破仑亲自指挥的一场失败的战役,曾先后荣获法兰西文学院小说大奖和法国龚古尔文学大奖。小说被译成多种文字,在欧、美等国列入畅销书。中文本由外国文学出版社出版,译者为丽泉、侣程。本文据此中译本缩写。

1809年5月16日星期二上午,一辆轿式马车在骑兵的前呼后拥之下走出施内布伦城堡,沿多瑙河缓行。车子在这条水浊流急的河边停住。拿破仑在得知奥地利武装反抗他们的消息后从圣克鲁匆匆赶来。他和奥地利占领军总参谋长贝尔蒂埃一起对着多瑙河观望,他的心情很不好。

  在陡峭的河岸与最大的勒鲍岛之间有一小岛可作为以后架桥的支撑点。阿斯伯恩和埃斯灵两个村庄就在远处的平原上。尽头左方是比赞高地。奥军把各处桥梁付之一炬后都撤到了那里。

  刚刚传来消息:第一次在被烧毁的斯匹茨桥附近的渡河尝试失败。这次是皇帝亲自指挥,他的计划是消灭查理大公的军队。他向贝尔蒂埃下达命令:在周末之前把桥架好并增兵埃伯斯村。总参谋长派工程兵上校勒热纳向利沃里公爵传达命令。

  勒热纳是个架桥的行家。接令后他片刻未误,策马朝着利沃里公爵驻扎的村庄飞奔而去。

  利沃里公爵是员猛将,拿破仑称他为“表兄”,此人贪婪,无法无天,爱讲而且武断。不过,他是个无可非议的战略家。此公就是马塞纳元帅。马塞纳元帅的部队在维也纳城郊扎营,拉纳元帅的人马及三个重骑兵师驻扎在维也纳老城。勒热纳向马塞纳所驻的小城堡走去。

  马塞纳的庭院内外被士兵们搞得乱七八糟,士兵们有的在胡闹,有的在清理抢来的财物,对此勒热纳很反感。勒热纳走到马塞纳元帅住的楼上。马塞纳坐在床沿上,开口问:“怎么,年轻人,带什么命令来了?”“要在维也纳东南6公里多瑙河上建一座浮桥。”“那就赶快行动吧把一切能浮起来的东西都给我征用过来。你去找达吕!”

  达吕伯爵掌握皇家后勤。勒热纳找到达吕。“伯爵先生,要80条船架桥用。”勒热纳先开口道。“那桥,你们要建在什么地方?”达吕打开一张地图问道。勒热纳在摊开的地图上指指勒鲍岛。达吕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就干吧!你去找军需官贝尔,我走了。”

  贝尔名叫亨利,他后来成为享有世界声誉的作家,当时还没起司汤达这个笔名。勒热纳上校和贝尔两人相识于米兰驿站。这对已相识九年的朋友骑马朝勒热纳在维也纳的住处走去。维也纳城内,街道两侧楼房鳞次栉比很是壮观。勒热纳勒马停步在一座粉色楼房前,他赶退了从里面抢东西的士兵。他带着亨利匆匆上楼,楼上住着安娜•克劳斯小姐。

  ——安娜•克劳斯年方17岁,头发漆黑,眼珠碧绿,见他们走来款款起身,宛如兀现于战乱期间一幅对比鲜明的寓意画。勒热纳和她用德语交谈。亨利两眼发直,他不会德语。因为星期五勒热纳要到勒鲍岛安置部队,所以他请亨利明早搬过来住;保护她的住房。

  深夜,勒热纳返回到贝尔蒂埃身边待命。在施内布伦城堡的漆器厅里,贝尔蒂埃和勒热纳聆听皇帝旨意。拿破仑要求大军三天后进驻勒鲍岛,并于星期六晚上架好所有桥梁。

  亨利从佩里戈尔口中得知克劳斯小姐的母亲已死,她的父亲是个音乐家,她和她的两个妹妹及女管家住在一起。他回到自己的住处后整理东西,准备第二天搬家。他脑中总是在想安娜•克劳斯的倩影。

  晴空万里,槐花飘香。这是圣灵降临节前夕的星期六。士兵帕拉迪躺在堤岸上休息。他于前晚随队乘船过河,其任务是砍树架桥。这时马塞纳的四万人马正从刚架起的桥上过河。帕拉迪是个典型的庄稼汉,他从未用过桥,他只想回家种田。勒热纳将正在休息的人马又调往左岸建一个桥头,他留下帕拉迪做他的侦察兵。帕拉迪随上校来到位于岛中心的总参谋部。奥军主力及几百门大炮已进驻比赞高地。小桥已经架好。拉萨尔和埃斯帕涅的骑兵必须立即过河占领左岸村庄,莫利托尔的第三师应随后跟进。勒热纳带着帕拉迪去传达命令,左岸已结束了炮声。

  “啊,开始了……”重骑兵法约尔说。村民们已逃离阿斯伯恩和埃斯灵村。法约尔、帕科特和另一名战友进入了幽灵似的埃斯灵村。法约尔、帕科特走上一座白房子的三层,他俩杀死了一名奥地利人,正要解那人的背带,身后传来一声惊叫。这是个年轻漂亮的奥地利姑娘。法约尔扯下了姑娘的胸衣。这时埃斯帕涅将军已率重骑兵师包围了埃斯灵村。“上面两个!”将军高喊道:“下来!扫荡这个小村!”“是,将军!”两人捆上姑娘,堵上她的嘴,把她扔在床上,法约尔亲了姑娘一口,两人大笑着追上了队伍。

  村里不断有军队开进,勒热纳找到了正在查看粮库的马塞纳元帅。粮库很坚固,易守难攻。马塞纳将这些情况写在纸上,让勒热纳转呈给总参谋长。

  皇帝和拉纳元帅同住在勒鲍岛上惟一的石头房子里。15年的战场冲杀和危险使元帅感到疲惫,大多数帝国元帅和他一样只渴望无战事,帝国已衰落,但他们还要跟着走。拉纳正在回忆往事,佩里戈尔和勒热纳进来报告:“我们去左岸的道路被切断了,四分之三的兵力被困在这岛上。”

  埃斯帕涅将军不喜欢这场战役。一想到死他就发呆。马塞纳元帅督着小桥加固工程加紧进行。他身先士卒,激励将士。士兵们则在心里祷告,但愿桥永远也架不起来,好让他们回家。勒热纳总是不离贝尔蒂埃左右,他了解元帅的作用及过去。元帅很早就追随年轻的波拿巴,他是皇帝的心腹和出气筒。在皇帝的挑唆下,达武和马塞纳很恨贝尔蒂埃,勒热纳正浮想联翩,皇帝来到了勒鲍岛。在维也纳一座粉红色小楼内,亨利•贝尔正翻看勒热纳为安娜画的一幅幅肖像,这时一位名叫弗里德里希•施塔普斯的德国青年神秘而至。

  凌晨三时,部队通过重新修好的小桥,在多瑙河左岸的阿斯伯恩和埃斯灵扎了营。拂晓马塞纳元帅就要投入战斗。尽管他已厌倦,但也想在战场上死个潇洒。拿破仑在阿斯伯恩教堂钟楼上和马塞纳元帅向远处眺望。拿破仑在脑海中浮现出这场将要在收获季节打响的战役,他仿佛听到将士们的呐喊,战马的嘶鸣,正是这些声音威慑着欧洲,他要在这里战胜奥地利大公。

  拂晓,在村庄前面,拿破仑骑着白马在各路元帅及侍从的护卫下,注视着过于宁静的原野。这一与时宜不无背拗的画面感染着勒热纳,他想起了自己的情人。面对毫无动静的敌方阵地,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皇帝很不耐烦,他向贝尔蒂埃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这一天是1809年5月21日,法军在等待奥军进攻,这也就是贝尔蒂埃为何叹息的原因。贝西埃元帅也在为相同的原因叹息。但他从不让感情外露,他时年43岁,仕途顺利,是皇帝的亲信。再过一小时,他就要上马去厮杀,他生来就是带兵打仗的吗?对此他无从知晓。教堂外,埃斯帕涅已经开始行动。法约尔、布律内尔、维尔齐厄在为帕科特挖坟穴。几只水鸟嘎嘎地叫,像笑一样。法约尔说:“这是个坏兆头……”

  当日清晨,驻扎在维也纳的各骑兵团倾营出动。大地震颤了。弗里德里希在一家五金店买了一把尖刀。他返回小楼时引起了亨利的怀疑,亨利觉得他的微笑扑朔迷离,对他应该小心。樊尚•帕拉迪也被遣返回莫利托尔轻步兵师。

  一切正如皇帝预料的那样,奥地利人开始行动了,皇帝心绪极佳。佩里戈尔来报:“陛下!大桥刚刚断掉”皇帝大声叫骂,一把揪住勒热纳:“你去把桥重新架起!”勒热纳纵马奔向出事地点。大浮桥断成两截,工兵们正在抢修。他责成工程兵军官尽快恢复与右岸的联系。

  莫利托尔轻步兵师埋伏在一条长长的低洼路中,这时奥地利人开始进攻了,他们悄无声息地向前推进。帕拉迪和战友们开枪抵抗,待硝烟散尽,奥军已不见踪影。奥军第六兵团的人马在希勒男爵的指挥下重新集结,马塞纳元帅亲自开炮,二十几门炮依次鸣响。战斗开始了。下午3点,维也纳的居民听见了炮声。亨利也和一些市民登上高处看热闹。

  马塞纳的炮击打乱了奥军阵脚。奥军反击,谷仓着火,整个村庄在燃烧。遍野是奥军士兵,战马奔腾,大地震颤。军号声声为奥军助威。在敌军第四次进攻时,莫利托尔撤至阿斯伯恩。勒热纳传旨令其坚持到夜里。皇帝在勒鲍岛指挥战斗,奥军虽向两翼猛烈进攻,但战线未被突破。拿破仑下令派骑兵冲击奥军炮兵阵地。

  在一公里长的战线上,埃斯帕涅将军指挥数千名骑兵朝敌炮兵阵地冲击。法约尔和战友们发狂般向前冲去,维尔齐厄身负重伤。他们经过十几次猛冲已人困马乏。但拉纳元帅仍令贝西埃进攻到底。奥军将帕拉迪和他的战友们打退。溃兵们撤至阿斯伯恩教堂。

  皇帝将要求增援的拉纳臭骂了一通,命令把大桥夺过来!皇帝的独断专行使拉纳和他的好友普泽准将失去了信心。亨利在阁楼内发现施塔普斯手握尖刀跪在一尊小塑像前,口中念念有词。“他是个疯子。”亨利心想:“此人危险吗?”

  勒热纳追随马塞纳左右奋力拼杀,村子已被包围,只有墓地和教堂还在法军手中。马塞纳在这场大混战中表现出非凡的才能。拉纳率领几千骑兵不断地冲杀,埃斯帕涅将军在战斗中阵亡。在阿斯伯恩墓地,倒在坟头上的死人比埋在地下墓穴里的还要多。

  这一夜谁都没真正睡着觉。勒热纳在给克劳斯小姐写信。贝尔蒂埃和拉纳元帅讨论问题,他们估计莫利托尔已损失了半个师的兵力。远处传来了马塞曲的乐曲声。他们喜欢这支战斗歌曲。此时敌人用这支曲子对付他们,无异于是对他们的羞辱或是令他们良心自责。勒鲍岛上的伤兵们在喘息,在抱怨,在呻吟,在呜咽,在呼喊,在吼叫,这绝不是一支思乡之曲。伤员有权得到的就是被锯胳膊锯腿。帕拉迪又被救护队留下当了助手。大浮桥从勒鲍岛往西约一公里处架起,勒热纳和佩里戈尔监督着加固工程的进度。大桥终于架好了,他俩翻身上马向皇帝复命。

  皇帝在策划下一个战役,他要把全部兵力用于攻击敌军中路,他自信很强大,看来他有望打赢。他命令左岸部队过河向平原周围集结。凌晨三点,奥军又开始炮击。四点,战斗随着黎明的到来又开始了。法军士兵一批又一批地倒在奥军的枪口之下,肉搏战开始了。什么办法都已用上,只有去杀才能避免被杀。法军正欲撤退,这时援兵赶到了。勒热纳向拉纳元帅传达了进攻命令。拿破仑看到拉纳的步兵成批成批地排成方队向斜坡上运动。目睹此景,拿破仑在想,这支整齐有序的军队最终要取得胜利。阿斯伯恩教堂又被夺回。达武元帅的援兵再过一小时就可过桥。皇帝估计,不用到中午,胜利即可到手。他决定出面检阅部队。拉纳元帅不等达武的援军开到,便开始攻击,整个师摆出了冲锋的阵势。霍恩措伦的奥军被法军的凌厉攻势惊呆了。拉纳以身示范,他不顾呼啸的子弹,率队冲杀。他们杀红了眼,越杀越起劲,奥军终于被击退了。

  总参谋长派勒热纳去迎接达武,勒热纳借机派自己的副官给克劳斯小姐送信。他看见达武军团那长得望不到头的纵队正向桥头挺进。这时意外发生了,只见奥地利人在上游将一个四层楼高的风车推到河里点燃,风车浮起来带着火随着波浪翻滚的水流向浮桥漂去。在法国人的一片惊叫声中大桥断开了,火势蔓延到缆绳、木板、桥面……拿破仑面色苍白,他站在刚刚断开的大桥前,愤怒而沮丧,眼看着援军、补给不能过河。他火冒三丈,狠狠地抽了工兵部队指挥贝特朗将军一鞭子。旋即皇帝向贝尔蒂埃下达了坚持10小时后立即撤军的命令。

  上午9点勒热纳向拉纳传达了撤退令。拉纳要求贝西埃率队撤至两村之间,撤军要慢而有序,要迷惑敌人。

  帕拉迪被编入救护队,这使他很高兴。救护队的任务就是用轮车将伤员送到岛上,车上总是装满了伤员。踝骨处已感染了破伤风的圣伊莱尔伯爵抽搐不止,他被抬上手术台,当佩尔西大夫正在锯时,他身子一挺死在了手术台上。救护队到处收罗死马充饥,马头、马鬃、蹄子、小腿堆了一垛,让人?得慌。贝西埃难于忍受皇帝不公正的斥责,他决定不再主动做什么。那天夜里,他气得整夜未睡。皇帝使他感到失望。他对开枪自杀未遂的布律内尔都未加处罚。冲锋号又响了,反复的冲锋使战马也精疲力竭,在这次冲锋中布律内尔阵亡,法约尔被打伤的坐骑掀翻在地,他索性躺在地上睡着了。只有阻止奥军突破前沿阵地,才能在夜间向勒鲍岛全线撤退,皇帝终于派拉普将军带两个营的近卫军支援利沃里公爵。布代元帅率残部1500人撤至粮仓,他率部顽强抵抗,但久而久之仗越打越疲沓。这时近卫军及时赶到,士兵们松了一口气。

  双方弹药都已打光,枪声渐疏,给人以一种暂时平静的错觉。拉纳和普泽在小山谷中散步。他们在议论着这场战争。“普泽!”元帅大叫一声。一颗子弹正打中普泽的脑门,他当即倒毙。元帅也被飞来的炮弹将膝部炸伤。马尔博副官不顾自己伤痛,命士兵将元帅抬至近卫军救护所,拉莱大夫决定进行左腿切除手术。多尔塞内将军率领近卫军不顾敌人猛烈的炮火,用人墙阻止了敌人的进攻。近卫军虽有几十人中弹倒地,但依然保持着密集队形。

  夜幕早早地向这场没有胜利者的战役降临下来,拿破仑蹲在担架旁将面色苍白的拉纳元帅抱在怀里,拉纳附在皇帝耳边说:“尽快停止这场战争,这是普遍的愿望。你周围的人卑躬屈膝,但不爱你。他们对你掩饰真情……”皇帝直起身,站了一会儿,对科兰古说:“我们去岛上。”

  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皇帝和马塞纳在勒鲍岛岸滩的芦苇丛间散步。皇帝痛心地说:“从来没人敢向我讲真话。”“不对!”马塞纳应道:“我们几个人是可以私下和你谈话的,你听不听就是另一回事了。”拿破仑向河那边瞥了一眼说:“是多瑙河把我们打败了。”“查理大公也没有成功!”

  寂静催醒法约尔。随着黑夜的降临,战斗已经停止。法约尔今年35岁,他一直孤身一人,他有太多的艰辛经历。他原以为当兵可以改变一切。然而除非动武和依仗战争,他从未得到过任何东西。他听见有人向他走来,于是赶紧屏住呼吸装死。来人在搜集死者的护胸甲,法约尔发现他们是法军,便起身跟他们走了。拉纳躺在一块林中空地上,马尔博守在身旁。拉纳时而清醒时而说着胡话。他用微弱的声音说:“……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从钳形包围中冲出去。”

  皇帝指示马塞纳和贝西埃必须于午夜率军撤至勒鲍岛,然后毁掉小桥。勒热纳书写完命令后,皇帝离开了勒鲍岛。勒热纳骑马逆着人流挤过了小桥,他骗过敌军层层岗哨将命令送达马塞纳元帅手中。

  法约尔来到埃斯灵村,村内到处是缺胳膊少腿的尸体,其状惨不忍睹。他前天去过的三层小楼还勉强立在那儿,他走上楼发现床上是具士兵的尸体,他又想起了那个村姑。他放了一把火后开枪自杀。

马塞纳指挥着撤退行动,莫利托尔师只剩下两千人了。人们穿得乱七八糟,他们没有窃窃的议论声,队伍一支一支地消失在勒鲍岛黑幽幽的森林中。这时,天下雨了。凌晨3点,狂风骤起,窗户被吹开。亨利发现安娜冒雨乘车离开了住处。前来搜捕的舒尔迈斯特领着宪兵扑了空。街上,人们纷纷议论着法军失败的消息,甚至传言拿破仑已死。维也纳各教堂的钟声响起来,响得震耳欲聋。勒鲍岛上驻满了军队,几千士兵乌压压地躲在大树下,有的在接雨水,有的在煮散发着怪味的马肉汤。多尔塞内将军终于带着最后一批近卫军老兵来到这里。马塞纳最后一个步行过了小桥。早晨6时,埃斯灵战役旋即结束。四万余人战死疆场。

  勒热纳上校在亨利和佩里戈尔的陪同下,到巴登作温泉疗养,以缓解因安娜背他而去所引起的失望和痛苦。皇帝冒着暑气检阅了部队。他要告诉人们:他的军队没有趴下。这样可以鼓舞士气。阅兵结束时,宪兵在现场抓住了企图行刺皇帝的施塔普斯。

  维也纳的生活恢复得和战前差不多。10700名伤兵已从岛上运来。被截除双腿的拉纳元帅伤口已发炎,房间中散发着恶臭。拿破仑和贝尔蒂埃每天都来探望他。他反复对拿破仑说:“你永远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强大了,但是你可能更受人爱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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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3 20:26:4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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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博的《战役》

杨亚平


朗博穿着宽松的绒线衫,手里是一只高脚酒杯,杯中鲜红的液体灿烂地荡漾着。一九九七年十一月十日是朗博五十一年来最快乐的一天,他的历史小说《战役》在获得法兰西学院小说大奖两个星期后,又获得了法国文学的最高奖——龚古尔奖,这在法国文学史上是史无前例的。怀抱着这么多的荣誉,朗博自然得笑纳那无尽的祝贺、宴请,还有签名,然而,这一切并没有使朗博产生飘飘欲仙的感觉,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走过了五十多年的生命历程,已经没有任何幻想了。”
帕特里克•朗博(Patrick RAMBAUD)生于一九四六年四月二十一日,母亲早逝,父亲是珠宝商。朗博小的时候,父亲总是给他买成堆成堆的书,可是到了一九六四年,也就是朗博十八岁那年,父亲去世了。在那悲伤的六十年代,朗博读托洛茨基的回忆录,还有安德列•布列东、维克多•雨果、亚历山大•托马斯的作品。后来,朗博又结识了两位老年朋友——皮卡比娅和马塞尔,这两人对他影响很大,因为他们都是玩世不恭的人,马塞尔更是个总爱“绷着脸儿说笑话的混蛋”。朗博喜欢他的这两位朋友,于是他摒弃一切在他看来属于“矫揉造作”、“一本正经”的东西。一九七○年,朗博和朋友一起创办了娱乐刊物《当代》。那时,他是个小伙子,血气方刚,但二三十年来,他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胡须慢慢地变白了。他仍然住在那幢租来的老房子里,仍然爱吃自己种在房前屋后的那些核桃树上的果子。

朗博一直靠写作为生,日子过得还不错。他总共写了五十几本书,其中一半是代别人写的:他模仿某些作家的风格写作,作品署上别人的名字,别人支付他报酬,如此而已。甚至就在他写得奖作品《战役》的同时,他还另外代别人写了三部书,只是人们永远无法知道雇主的名字。朗博喜欢自己选择的这种生活方式,一九七○年,他的第一部小说《放血》(La Saignée)出版的时候,他就梦想像凡尔纳那样,和出版商签订二十五年的长期合同,每年出两本书,只可惜那时毕竟不是十九世纪,书早已成了不挣钱的商品。朗博自己署名出版的小说和戏剧有二十几部,如《盗窃》(Fric-Frac,一九八四年出版)、《部长之死》(La Mort d'un ministre,一九八五年出版)等。

《战役》这部书的写作最早是由他的出版商让•克洛德•法斯凯尔提出的。这个主意对朗博来说,开始只是一个问题,然后是一种好奇,接下来是满心的渴望,最后变成了难以割舍的需求。朗博花了两年时间研究拿破仑大大小小的战斗,阅读了大量的各种各样的资料,其中包括当年参战者提供的笔录。他还多次深入当年的战场,以至于对当地的动植物都有了系统的了解。最后朗博终于提起笔,重现了拿破仑战争生涯中的一次战役——爱斯林战役。这本巴尔扎克想写却没有写成的书,朗博把它写了出来。

《战役》所描绘的故事发生在爱劳之战两年之后,滑铁卢战役六年之前。爱斯林是奥地利的一个小村庄,位于维也纳东南六公里远的地方,一八○九年五月二十一日到五月二十二日,拿破仑指挥他的大军和查理大帝率领的奥军在这里激战。就在这三十几个小时的战斗中,法奥两军共战死五万余人,伤残一万一千余人。朗博在书中向人们叙述的就是战争这架杀人机器是如何在爱斯林这个屠宰场运作的。

朗博的这部历史小说在法国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争论。不少评论家认为,朗博这么个靠模仿别人风格来写书糊口的工匠,其作品的字里行间并没有表现出多少自己的风格。但正如让•皮埃尔•迪松在他的《血淋淋的混战》一文里所指出的那样,仅仅因为他模仿过别人的风格就否定他的这部作品的价值,那是不公正的。其实,读者只要捧起朗博的这本书,静下心来,稍微认真一点地读上几页,就不难发现小说的字里行间处处夹着作者那笑眯眯的嘲讽的面孔,让我们随便拈来几例: 某日,贝迪埃元帅陪同拿破仑来到多瑙河边察看架桥地点。 陛下,地点好像选得很好。 当然。皇帝答道,一边往烟嘴里填烟丝。 只要划一条小船来测一下水的深度…… 没你的事。 ……和流速…… 管好你自己的事情! 像往常一样,贝迪埃的事情就是服从。忠诚地、模范地执行主人的指示,这样他便会得到巨大的权力和别人的倾羡。…… 又一日,皇帝和几位元帅一起打猎。拿破仑随意往空中放了一枪,没有击落那只飞鸟,却打瞎了马塞纳的一只眼睛。他猛然转过身,对身边忠诚的贝迪埃说: 你刚才伤着马塞纳了! 根本不是我,陛下,是您。 我?所有的人都看见了,是你乱放枪! 可是,陛下…… 不要否认! 皇帝总是有理的,尤其是在他撒谎的时候。…… 这就是朗博的嘲讽,这就是朗博的风格。他的嘲讽是不经意的,是笑眯眯的,也是帕特里克•朗博所特有的。

朗博对笔下的人物着墨不多,却能使人物带上抹不去的特征。他笔下的拿破仑总是操着他那口科西嘉乡音,到处吼叫,还动不动就暴跳如雷。

“贝利高尔跳下他那汗淋淋的战马,向拿破仑报告:‘陛下,大浮桥被毁了!’
拿破仑狂怒地站起来,一扬手,用衣袖将自己正喝着的汤连同餐具一起扫落下来:‘ 谁干的!以临阵脱逃罪枪毙,这些修桥兵,就该对他们这样!’
‘ 说详细点,一旁的贝迪埃元帅对他的副官说。’
‘ 嗯……来了一个洪峰,河水一下子涨得很快……’贝利高尔喘着粗气。
‘ 怎么事先没想到?嗯?!’皇帝咆哮着。
‘想到的,陛下,没想到的是奥地利人,他们处在上游的一个河湾里,向我们的浮桥投放装有石头的船只,冲断了我们的厚木板和缆绳。’
‘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皇帝一边气呼呼地走来走去,一边大喊大叫。他一把抓住勒杰诺上校的皮衣:“ 你算是个天才,快去给我把桥修好!”
…… …… ”
寥寥数笔,一个狂暴的拿破仑就凸现了出来:他掂着沉甸甸的肚皮吼叫着,我们似乎还感觉到了他那狂怒的、四处飞溅的唾沫。至于拿破仑的粗鲁,朗博用墨更加节省: 皇帝的下巴油光光的,他啃着鸡腿,正和元帅们谈着军务,然后就不时地用那根吃剩的鸡骨头在一张大地图上指指点点。 ……皇帝的裤子上墨迹斑斑,因为他写完字后,总习惯在裤腿上擦一下他的羽毛笔…… 这就是朗博笔下的人物。他写人物是像画漫画似的,不经意之间,拿破仑的粗鄙和邋遢被活灵活现地勾勒了出来。这种描写手法也是帕特里克•朗博所特有的。

朗博对战争场面的描写也颇有独到之处,他展示给读者的战争场面宏大而又精细,并且不断地变换视角,努力地让我们看到战场的全部。在那惊心动魄的三十几个小时的战斗中,我们一会儿随着他的镜头飞向高空,鸟瞰阿斯佩思—爱斯林战场上的滚滚浓烟、一阵高过一阵的火焰以及那密密麻麻的混战中的人群;过一会儿,我们又随着他的镜头深入到血淋淋的战场中间,亲眼目睹法奥士兵你一招我一式的搏杀…… 生活在我们这个时代的作家是痛苦的:在他们的前面,有着数不清的大师、泰斗,也有着读不完、看不尽的经典、名著,其中有小说、诗歌,也有电影、戏剧。任何一种文学手段和技巧都不可能完全由他们来原创。在他们的作品中,总是或多或少地有着前人作品的影子,有着他们的前辈采用过的描写或叙事的手法,有着与某某、某某“相同的”或“相近的”“风格”。这一切,都可能成为苛刻的批评家议论的话题。然而,对朗博来说,问题的关键并不在这里,而在于他曾经是一个被别人雇佣的写手,他曾经靠模仿别人的写作风格而谋生:用署上了别人姓名的文稿换取报酬。今天,他虽然写出了一部获得大奖的作品,但面对那些知根知底的批评家挑剔的目光,他还能说什么呢? 实事求是地说,朗博的成功并不在于他的文学技巧有多么高超,当代作家企图通过玩弄文学技巧来博得评委们的选票实在是太困难了。于是,评论家们便纷纷赞扬他叙述历史事件的准确性,赞扬他用自己独特的笔调,生动而准确地重建了当年的爱斯林战场,甚至连士兵军服上的纽扣都没有弄错一个。然而,仅凭生动准确地描绘一次战役就能获得此等史无前例的荣誉?看来,我们有必要顺着朗博笔下的路标,亲自去凭吊爱斯林古战场,从中获取某些鲜为人知的秘密。 爱斯林战场的气氛令人毛骨悚然。沿多瑙河东岸,从阿斯佩恩到爱斯林这条狭长的地带,我们看到的是一片火光冲天,尸首遍地的惨景。房屋被烧毁了,焦黑焦黑的,房梁冒着黑烟,发出劈劈啪啪的响声,有时,整幢房子一下子塌下来,扬起一阵阵灰烬。太阳穿过那厚厚的由灰尘、青烟还有浓雾组成的苍茫芒,把血红的光线洒在原野上。空气中飘荡着火药、马粪还有血腥气。成千上万的尸体躺在旷野上,朦朦胧胧的,看不到尽头。有的尸体还在燃烧着,像一堆堆篝火。这些死去的年轻士兵将在这里腐烂,乌鸦将撕碎他们的躯体…… 那些负了伤却侥幸活下来的人的遭遇又将怎样呢?只需到外科主任贝尔西的手术室里看一眼就明白了:贝尔西医生和他的助手满头大汗,手拿木工用的锯子,正在一间茅屋里切除伤员的小腿或手臂。吼叫声、咒骂声不绝于耳。贝尔西医生的助手中没有一个学习过外科的,但他们却都能胜任角色,因为他们只要用粉笔在伤员身上画出需要截肢的部位就行了。被提升了的助手负责锯肢,碰到靠近关节的地方,他们有时会越过一点界限,血便喷涌出来,但他们仍然要活生生地锯断那根骨头,他们的病人便昏厥过去,停止了动弹。许多人像这样心脏停止跳动,死去了,或者不幸被切开了动脉而流尽了身上鲜血。外科主任不时地喊叫:“笨蛋!你难道从没杀过鸡吗? 每个手术不能超过二十秒,要做的手术太多了。”接着,人们把那些锯下来的手臂或小腿堆成一堆。在场的助手为了不至于呕吐或者晕厥,开玩笑说:“ 又来了一个蹄膀!…… ”这些伤员难道非得截肢不可吗?遇到可能恢复的病例,贝尔西医生总是显得非常烦躁。请听下面的对话: “我们能让他恢复的吗,医生? 如果有时间是可能的。 后面还有许多人等着呢。” “ 我知道! 那我们怎么办? 截掉,笨蛋,截掉!我厌恶这种事情……!” 战争的受害者不仅仅是士兵,像拉纳这样的拿破仑的重将也被截了肢,以致于后来因伤口感染而死去。在他临死的时候,满屋的恶臭使他最忠诚的侍从也跑出了那间孤零零的屋子。

作者用夸张的笔调、嘲讽的语气将战争在血与火之中所表现出来的血淋淋的残酷和恐怖原原本本地、像好莱坞巨片似地呈现在了读者面前。据说朗博酷爱美国电影,不知他的想象力是否因此而得以丰富。 拿破仑麾下的将士们确实能征善战,但他们并非都愿意以杀戮为乐,不惜伤残自己的肢体,甚至抛弃自己的生命而到战争中来寻找刺激。相反,在激战的前夜,士兵们都茫茫然,不知自己将被带向何方。在露营地,大家都不说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家乡和亲人,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戴着订婚戒指,有些人怀里还揣着一枚微型肖像,或一缕情人的头发。鏖战就要来临,万一在战斗中被俘虏,他们将被挖掉眼睛,割掉鼻子和舌头。反正到明天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已经不在,或者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求生的欲望使他们觉得天空从来没有这么清澈,周围的景色从来没有这么美丽。虽然感到害怕,虽然留恋人生,但他们是士兵就必须去作战,用贝迪埃元帅的副官贝利高尔的话来说就是“必须服从”。服从谁呢? 在爱斯林,贝西尔和贝迪埃两位元帅此时也在叹气。贝西尔思念着他那温柔的,在上流社会备受赞赏的美丽夫人和他那在歌剧院跳舞的情人。贝迪埃的两位夫人虽然都不值得他想念,但他那个可爱的侯爵夫人却占据了他整个心扉。英勇顽强的拉纳元帅在凌晨三点半也没有睡着,十五年的军旅生涯中,死亡不时地与他擦肩而过,这一切早已使他厌烦。他想回家去,和他的夫人一起守着他们的两个儿子长大。他不明白,拿破仑为什么要拒绝这种平静而安详的生活,而偏偏要跑到这个鬼地方来风餐露宿,流血流汗呢?像他一样,大多数元帅也渴望战场上的和平。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这些冒险家早已经变成了资产阶级,他们不愿意再这样南征北战了。战争,将帅们确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天夜里,只有最高统帅拿破仑一个人感到兴奋不已:“伟大的荣誉,就是一阵宏大的噪声。动作做得越大,声音就传得越远。法规、机构、古迹、民族乃至芸芸众生,一切都会消失,而这声音却将持续地响彻几个世纪。”在近两个世纪前的那天夜里,或许更早些,拿破仑就渴望能够万世流芳,把伟大的法兰西帝国的版图扩张到整个欧洲乃至整个世界。拿破仑就是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所以他要打仗。他身上的这股力量究竟从哪里来,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我只知道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推动着我,什么也无法阻挡它,我只有一直向前,还要提防他们”。拿破仑这里说的“他们”指的是他周围所有的人,当然包括贝迪埃、拉纳、马塞纳、贝西尔等将领,这些人“佯作忠诚,他们跟着我,只是为了收集黄金、爵位、城堡和女人!他们讨厌我,我也不喜欢任何人”。要说这些人的忠诚是假装的,那可冤枉了他们。拿破仑使马塞纳元帅变成了独眼,然而许多年来这位元帅无怨无恨,仍然鞍前马后地拼命卖力。架浮桥的时候,他站在冰冷的河水里,一个人干十几个人的活;战场上,他身先士卒,奋勇争先,这种忠诚是装不出来的。若说他跟着拿破仑是为了收集钱财爵位,这倒是实话。马塞纳不止一次地做黑市买卖,有一次,他就成功地贩卖了一批进口许可证,并为此得到了三百万法郎的财富。贝西尔和贝迪埃两人的叹息声中肯定也少不了这方面的内容。

如此看来,为了金钱与爵位,将领们不得不和拿破仑身上那股不可名状的力量一起涌动,“服从”他的野心,即使这个野心将把整个军队乃至整个法国引向灭亡。 拉纳元帅是唯一的一个敢于在拿破仑面前说出自己不同意见的人。奥军利用多瑙河涨水,破坏了通往爱斯林战场的巨大浮桥,法军一下子陷入前无出路,后无援军的地步。拉纳见身边的士兵一片片地倒在血泊中,便意识到“这个该死的波拿巴要让我们大家都完蛋”。他果然不一会儿就受了致命伤,躺在病床上的拉纳向拿破仑作了最后一次劝谏:“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吧,这是所有人的愿望。别听你周围人的话,他们都在奉承你。他们服从你,但是并不热爱你,他们将会背叛你。事实上,他们一直对你掩盖实情,这就是对你的背叛。”拿破仑听过后,蹙了蹙眉,转身走出了屋子,喊秘书:“记下来!拉纳元帅临终遗言!他对我说:‘我渴望活下去,为您和我们的法兰西效力……’”劝谏有什么用?固执的拿破仑最讨厌的就是这两个字。 皇帝对拉纳算是最客气的了。贝迪埃有一次随口纠正拿破仑说错的一个地名,拿破仑便大声吼道:“先擦干净你自己屁股上的屎!”皇帝不但固执,还非常暴躁。要是他发了脾气,满堂的官员没有一个胆敢乱说乱动的。上校军官勒杰诺一直觉得造浮桥不妥,他认为:“匆匆忙忙地在一条正在涨水的河流上投放浮桥,这简直是疯了!……应该等到多瑙河平静下来,恢复它原来的河道。这只需两个星期,最多一个月。这样草草率率地建一座浮桥,能顶什么用?应该往河底打木桩,建一座真正结实的桥。”可惜的是这些话他没敢对任何人说。马塞纳也有遗憾,他后悔没有建议修筑工事,没有在爱斯林周围挖壕沟,以致于使奥地利人长驱直入。 假如拿破仑是个虚怀纳谏的皇帝,或者至少他的性格略微温和一点,少一点暴躁,爱斯林战役的历史就很可能改写。法军就有可能在占领维也纳之后稍作休整,等待多瑙河汛期结束,而不是马不停蹄,直奔多瑙河去架设浮桥。让我们进一步设想一下,假如法兰西历史上从来就没有过拿破仑,那么世界历史上还会不会有瓦格拉姆战役、俄罗斯大撤退以及最后的滑铁卢呢?

朗博的小说写到这里,可以说已经大功告成了。他已经清楚地告诉了读者,在一场没人愿意打仗的战役中,却会血流成河,死伤无数。这一悲剧的形成,完全是由领袖人物拿破仑的个人素质造成的。他的固执、他的暴躁、他的鲁莽,他的一切性格缺陷,都是造成这一悲剧的根源。或许读者要问,拿破仑的这一切弱点为什么偏偏在爱斯林战役中暴露无遗呢? 朗博认为这里面有拿破仑体力上的原因。经过多年的南征北战,此时的拿破仑已经和四五年前的奥斯特利茨战役时期不能同日而语了。

“他开始发胖了,那件开司米背心紧紧地箍着他那已经圆滚滚的大肚子。已经看不到他的脖子,肩膀也几乎没有了。”拿破仑已经变成了整个儿一个大皮球。遥想当年的法兰西皇帝英姿焕发地坐在他的宝骥上,目光炯炯,眼中满是智慧。如今,“他那散乱的目光只有在发怒的时候才喷射出火焰来。”他体力衰退,连登上云梯观看战况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都力不从心。其实,拿破仑缔造的法兰西大帝国不也是和它的皇帝一样今不如昔吗?在整个欧洲大地,帝国的军队已经从昔日摧毁封建制度的革命军变成了占领军。在法军占领下的西班牙,一八○八年五月二日,马德里民众自发举行起义反对法国人,西班牙贵族阶层和教会出自各自的利益也纷纷加入反法行列,法军在西班牙遭到空前的抵抗。拉纳元帅在谈到对西班牙作战时曾说:“为了抢到一个王冠,必须首先在那里消灭一个民族。”西班牙的反法热浪波及到了欧洲各国,就在一八○九年四月,即爱斯林之战前一个月,得到英国大量资助的奥地利宣布对法作战。此时的法兰西帝国正如他的皇帝一样,开始感到“体力不支”了。

体力上的衰退确实加重了拿破仑的坏脾气,但这并不是主要的。重要的是,当拿破仑率领他的大军驰骋于欧洲广阔的平原和山地上时,胜利女神便倾心于他和他的帝国,他所擅长的战略性的快捷与突袭便是他克敌制胜的法宝。这时,拿破仑性格中的一切弱点就是优点:他的固执就是果断,他的暴躁就是刚毅,他的鲁莽就是勇猛。一七九六年他率军越过滨海阿尔卑斯山险隘,袭破奥萨联军接合部之薄弱点。一八○○年他越过著名的天险大小圣伯纳德山口,涉险迂回,大败德军,乌尔摩之战,法军快速行军,由每分钟走七十步的传统速度,提高到一百二十步,从而使四十天的行程,只用二十五天就完成了。法军出敌不意,突然而至,使奥军措手不及。过去的辉煌,使得拿破仑相信命运之神会永远垂青于他。在拿破仑看来,只要行动果断勇猛,什么天险也不能够阻挡法军前进的步伐。他有一句名言:“任何小径只要山羊能走过,就可以用来迂回敌军。”可是,这一次他不是跋涉在阿尔卑斯山的小径上,而是陷在多瑙河冰冷的河水里。在多瑙河畔的这条狭长地带,他的快捷、突袭的战术囿于地形而陷入了泥潭,他前无出路,后无援兵,弹尽粮绝。一代枭雄只得仰天长叹:“败我者不是奥军,而是这多瑙河!多瑙河,该死的多瑙河!我恨你!” 拿破仑从来就不愿意考虑失败,不愿作最坏的打算。谁若是提醒他预防万一,他准会大叫:“别说了,蠢驴!我讨厌作最坏的打算!”在爱斯林,当看起来似乎可以轻易跨越的多瑙河水一夜暴涨,奥军从上游投放的漂流物直接毁坏了法军的浮桥时,拿破仑的悲剧就开始了。法军的渡河战更加困难,当渡河进行到一半时,奥军发动了攻击,胜利天平终于向奥军倾斜。一场悲剧就这样变得不可逆转。

为什么拿破仑不能够在一个从将军到士兵都认为合适的时机停止战争的车轮?为什么拿破仑要进行这样一场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兵都感到厌烦的战争?朗博也无法解释,他只是说:“此时拿破仑的心里充满了火一样的激情,好像有什么力量在不停地催促着他。”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呢? 列夫•托尔斯泰在《战争与和平》这部巨著中,深有感慨地说:“皇帝是历史的奴隶!”这句惊世骇俗的话道出了一个并不难以理解的真理:皇帝也是人,只不过是一个地位有些特殊的人。当他自己缔造的国家机器运转起来时,他便使他的臣民全部服从于这架机器的运转,并逐渐成为这架机器的一部分。皇帝本人也不由自主地成为机器中的一个齿轮,一个转轴。拿破仑就曾无奈地说:“这是命运在追逐着我。”看起来,这好像是一种宿命的观点,但却真的道出了人在创造历史过程中的那般得意和那般无奈。英雄们在创造着历史,也在被历史所嘲弄。 这场战役结束的时候,拿破仑率领他的大军又要出发了,他们要去攻打瓦格拉姆。朗博又提起了笔,他要写《战役》的续集——《俄罗斯大撤退》。作为文学家和历史学家,朗博是成功的;而作为思想家,朗博显得尤其出色。

参考文献:(Patrick RAMBAUK,La Bataille,Bernard Grasset,Paris,1997)


[ 本帖最后由 蓝色拿破仑 于 2007-1-3 20:3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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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3 20:45:3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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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nzerandrew  二战论坛




[第一章 维也纳1809]

1809年5月16日星期二的清晨,一辆四轮马车在骑兵的簇拥下从Schönbrunn(美泉宫,又译香伯伦宫和夏宫,哈布斯堡宫殿之一,于维也纳近郊)出发,沿多瑙河右岸疾行。车厢很普通,橄榄绿色,不带盾章标识。沿途的奥地利农民脱下宽边黑帽,慎重却不恭敬,因为他们认出了骑马的军官们——骑长鬃毛的阿拉伯马,鞍上覆着豹皮,穿白底猩红的匈牙利式制服,戴饰有鹭毛的桶状军帽:这些年轻人伴随着贝尔迪埃(Berthier)走遍了各地,而贝尔迪埃正是占领军的总参谋长啊。

一只手从降下的玻璃窗中伸出摇了摇。立刻,与马车保持均速、一直候在车门边的侍从总管科兰古(Caulaincourt)双腿夹紧坐骑,杂耍般地摘去两角帽和手套,然后取下折叠后系在纽扣上的维也纳周边地图,一边展开地图一边招呼车夫。马车不久就停在了混浊湍急的大河前。

一个包着头巾的马穆鲁克人从跟班的座位上跳下,展开阶梯,打开车门,夸张地屈膝行礼。皇帝从车厢拾级而下,一边戴好被熨烫得有点焦黄的狸皮帽。他将卢维埃灰呢外衣(Louviers法国城市,位于诺曼底地区)像斗篷似地披在他的掷弹兵制服上,军裤上沾着墨水渍——拿破仑有把鹅毛笔往裤子上擦的习惯:由于事无巨细都要他来决定,在检阅部队之前,他每天必须签署一大堆法令。从分配禁卫军的新军靴到供应巴黎街头的喷水池,这千万个细节并不总和这场针对奥地利的战争搭界。

拿破仑发胖了。克什米尔绒背心紧紧地束住已经浑圆的肚子,头颈没有了,肩膀几乎也不见了。冷淡的目光只有在发怒时才显得熠熠生辉。这些天他阴郁得很,嘴巴紧闭。当得到奥地利重新拿起武器与他为敌的确切消息时,他五天之内从巴利亚多利德(Valladolid,西班牙城市)回到圣克卢( Porte Saint-Cloud巴黎一城门),飞驰中累垮了不知多少匹马。而他自己则晚上睡十个小时,白天在浴缸里泡两个小时,全靠在西班牙的挫折和这次新的远征,一下子又恢复了耐性与力量。

轮到贝尔迪埃从马车上下来了,他走到拿破仑跟前,后者正坐在一棵倒下的英国栎树树干上的。两人身高差不多,都戴着同样的帽子,站在远处的人可能会把他俩混淆,但参谋长的头发浓密而卷曲,一张大脸显得不够端正。两人一起注视着多瑙河。

“陛下,”贝尔迪埃咬着指甲说(ft,一边咬着指甲怎么说话,法国人本事真大),“地点似乎选得很好。”
“Sulla carta militare, é evidente! (意大利语:从军事地图上来看,这是显然的!)”皇帝答道,一边往烟丝塞进烟卷里。
“还需要派小船勘测河水深度……”
“是您的事。”
“……测量河水流速……”
“也是您的事!”

通常情况下,贝尔迪埃的事就是服从。他以模范的忠诚执行着他主人的一切指示,而主人则赋予了他巨大的权利、私人的信任和旁人的妒嫉。

在他们的面前,多瑙河被几个覆盖着草地、荆棘、橡树、榆树和柳树的河心岛分成多支而减缓了流速,在此岸和最大的洛鲍岛(Lobau)之间,有一个小沙岛可以作为架桥的一个支撑;在与洛鲍岛北端隔河相望的彼岸,据信有一小片平原一直延伸到阿斯佩恩(Aspern)和埃斯林(Essling),人们可以透过树丛看到这两个小镇教堂的尖顶;再往北是一大片长满绿油油庄稼的田野,原本由一条小溪灌溉,不过溪水在五月的骄阳下已经干涸了;田野的尽头左侧是Bisamberg(奥地利城市)树木繁茂的山岗,奥地利军队已经撤到了那里——在焚毁了多瑙河上所有桥梁之后。

所有的桥梁!4年之前,皇帝如救世主一般地进入维也纳(奥斯特利茨之后?哪位可以解释一下?),市民们争相挤到大军前一睹风采。而这一次,来到缺乏保护的市郊,他不得不将城市包围三天,甚至进行了炮击,直到守军撤走。

不久前,跨越多瑙河的第一次尝试在被破坏的斯比兹大桥(Spitz)附近失败了。圣-伊莱尔(Saint-Hilaire)师的五百名轻步兵由两个营长拉托(Rateau)和普斯(Poux)指挥在施瓦兹-拉肯岛(Schwartze-Laken)上取得了一个立足点。然而由于缺乏明确命令和默契,两个营长谁也没有派兵占领一幢大房子,而那里原可作为掩护后续部队登陆的支撑点的。结果一半人被驻守左岸的敌军前卫击毙,剩下的非伤即俘。这些对岸的奥军每天清晨都演奏海顿先生(Haydn)的奥地利国歌,激荡着维也纳市民的心弦。

现在,皇帝亲自出马了。他急欲抢从意大利方向急行军赶来会合的约翰大公(archiduc Jean)之前,摧毁在目前还很强大的查理大公的军队(archiduc Charles)。 为此,皇帝派达武和他的骑兵在西边巡哨。而此刻,他正注视着河对面一望无际的Marchfeld平原,平原一直向上倾斜延伸到瓦格拉姆台地(Wagram)。

一个扣子凌乱的普通军士,翘着灰白胡子,粗声粗气地——甚至没有立正——对着他喊道:
“你怎么把我忘了啊,我的皇帝!还欠我勋章呢!”
“哪个勋章?”拿破仑八天以来第一次露出了微笑。
“我的荣誉军团军官十字章啊(croix d’officier de la Légion d’honneur)!我可是很久以来就受之无愧的!”(此公皮甚厚  )
“有多久?”
“利沃里(Rivoli,马塞纳受爵位的战役)!圣阿克(Saint-Jean-d’Acre)!奥斯特利兹!埃劳(Eylau,战役概况见讨论贴)!”
“贝尔迪埃……”

皇帝漫不经心的用一把小斧子切开坐着的树干;参谋长拿着铅笔记录下这位新晋者的姓名:士兵鲁西荣(Roussillon)。他刚记完,拿破仑就已经扔下斧子站起来了:

“Andiamo!(意大利语:走吧!)这周结束之前我要一座桥。把几个轻骑兵旅调到村子里,喏,后边那个。”
“艾贝尔斯多尔夫村(Ebersdorf),”贝尔迪埃看着地图确认道。
“布尔多尔夫村(Bredorf),随您怎么叫吧。再派三师胸甲骑兵。立即着手!”(皇帝的不拘小节和参谋长的谨慎,让人忍俊不禁。)

皇帝直接的命令和训诫到此结束,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参谋长了。在上马车前,贝尔迪埃招手叫来他手下一个穿戏装似的的参谋(前面的描写也可以看出这些参谋穿的够夸张的  ):
“勒热纳(Lejeune),把这个交给利沃里公爵(duc de Rivoli,马塞纳)一起研究一下。”
“是,殿下(贝尔迪埃受封Neuchâtel亲王),”那个叫勒热纳的军官答道,他是个有才干的年轻上校,皮肤被晒得黝黑,左前额上有道膛线般伤痕,令人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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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注]注意那位士兵对拿破仑以“你”(tu)相称,既反映士兵豪放而缺乏修养,又反映拿破仑对待士兵的平易亲切;而拿破仑与将军元帅间都以“您”(vous)称呼,是对工作上下级关系的尊重。

勒热纳登上他的阿拉伯马,整了整金边黑绸的腰带,拍了拍皮衣上的灰尘,注视着皇帝的马车在骑兵护卫下远去。他耽搁了一会儿,很专业地观察了一下多瑙河和流水冲刷下的河心岛。他曾经参与建造过横跨波河(Pô,意大利境内)的舟桥,顶着暴雨,借助厚木板、铁锚和木排,他成功了。但如今,怎样才能在这湍急的黄色浊水架起桥来呢?

河水较大的一支流经洛鲍岛南岸,而另一侧河岸,根据水位判断多是泥沙滩,在水流作用下呈舌状。

他忧心忡忡地调转马头往维也纳方向驰去。在离艾贝尔斯多尔夫村不远处,他发现一个水湾,一条小河道将其与主河道隔开,湾中可以停泊小船和浮舟;边上的树林后经过伪装可以堆放构架、铁链、桩基、小梁,简直是个隐蔽的工地。事不宜迟,勒热纳直趋利沃里公爵在维也纳近郊的营地。公爵是被拿破仑称为“爱卿”(mon cousin我的堂兄弟,亦是君主对高级贵族的亲切称呼)的勇士,贪婪敛财、目无纲纪、粗鲁饶舌,却又是无懈可击的战略家。很早之前,他就因在“发怒的疯子”奥热罗引导下,指挥步兵勇夺阿尔科拉桥(Arcole)而名闻遐迩。

这就是马赛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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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注]可见这段描写和爱澜大人在《拿破仑26元帅小集》中描绘的马赛纳形象相当吻合。关于阿尔科拉夺桥战,我知之不详,所以模棱两可地用了“引导”这个词。奥热罗和马赛纳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奥热罗屡攻不克,是不是马赛纳受了奥热罗的激将法?继续请高人指点。

拉纳军连同三个胸甲骑兵师驻扎在旧城。马赛纳军则在维也纳郊外的旷野上扎营,在那里元帅自己占据了一个有巴洛克风格钟楼的夏季小别墅,别墅的主人——维也纳的贵族早已经逃到更加安全的外省或查理大公的军营里去了。当勒热纳走进大院时,他不需要做任何自我介绍,因为只有贝尔迪埃的副手们才能穿的红裤子就是通行证:他们总是身负参谋长的指令,确切的说是拿破仑的指令。 但这并不能阻止小兵们不带好意地看待他的特权:那个受勒热纳托付照顾他奢华坐骑的龙骑兵,就一直在羡慕地斜窥着镀金的马鞍和马鞍两边的手枪皮套。周围衣冠不整的士兵们正把高背哥特式座椅和带织锦衬垫的椅子从底楼的各房间里搬到马路上。另一些人,像私掠船船长似的坐在地上,使劲吸着精致的长烟斗。还有一些人,大摇大摆地往露营地的篝火里添加被折断的黑檀木和小提琴的混合物(古典乐迷们要伤心了)。一群人甚至就着桶用麦秆吸饮葡萄酒,笑着互相推来推去,骂着脏话,吐着口水。另一帮人大呼小叫地追逐着一群鹅,尝试着用马刀凌空斩断鹅的头颈,然后不取出内脏就烤着吃,彼此像顽童似的把鹅毛往对方的脸上扔,白色的羽毛在空中飞舞着。(诸位看见了吧,法国人喝醉酒后都这样。)
在房子里,粗鲁的军人们把原主人家族肖像画撕碎取乐;画布挂在劣质的皮带上。在大理石楼梯前,一个炮兵打扮成女人样,穿着跳舞裙卷成一团,逼尖了嗓子装女声给勒热纳指路,其间还不时被一起掠夺的同伙的笑声打断。他的同伙们也是“精心”打扮,其中一个头上的擦粉的假发掉到了鼻子上,另一个穿着背部线脚开裂的云纹绸礼服,第三个正从一个砸碎的大柜子里掏出银杯银勺往军帽里塞。勒热纳厌恶地撅起嘴,上了元帅房间所在的那层楼。他的靴子踩在瓷器碎片上嘎吱作响。在一间朝向旋转柱廊阳台的客厅里,军官、传令兵、民政官一边喋喋不休地抱怨家徒四壁,一边挑选着吊灯和花瓶。一个轻骑兵上校在沙发上调戏着一个附近来的农家女——和她的姐妹一样被招到骑兵队的。一个戴白手套的佣人爬在一个玫瑰色的木箱子顶上试图取下一个分支吊灯,勒热纳就拉住他的腿肚请他去通报。

“这不关我的事,”那佣人正忙着获取他的赃物。

于是,勒热纳一脚踢翻箱子,那佣人便两脚悬空挂在他的吊灯上一边挣扎、一边尖叫。他的同伙大笑起来;不少人为勒热纳鼓掌喝彩;一个旅长注意到勒热纳的参谋制服还奉上一杯德国葡萄酒。就在这时,一个双门扇的门被打开了。
………………


(以上作者也发现此书已译,因此搁置了好几年,没有下文了)

[ 本帖最后由 蓝色拿破仑 于 2007-1-3 21:1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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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3 21:03:01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是此书网上比较完善的资料,超星似乎有下载,听说才不到2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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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3 21:12:0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将陆续将好书资料搜集上传。这本书可以当作闲瑕翻看的轻松之作,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我这样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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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8 10:06:05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兄弟发掘,我们馆正好有这本书,下午马上去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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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8 19:30:28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虎王坦克 于 2007-1-8 10:06 发表
谢谢兄弟发掘,我们馆正好有这本书,下午马上去借。




本馆怎敢造次?你们可是图书专业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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