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还是假的

毛大大

（冬天总是会让人想起这句话：“冬季到台北来看雨”或是“没有情人的情人节”，所以还是为我最喜欢的歌手写了此文）
（期末事务多，办公室上不了网，可能要到2月12日左右才有时间，本版事务请两位版主多费心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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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真是不可理喻，有些美你能记得是哪刻见到，如何见到；但有些美却是在你生活中悄然长成，无法把它出现的那刻清晰标出；你发觉，却不知何时开始。那个白纱窗的女孩，那个和饼干说话的女孩，那个站在摩天大楼顶上的女孩，真不记得首先听到的是她的哪首歌，只记得卫视中文台《谁的眼泪在飞》的MTV里，秋风中额发掠过眼睫的特写，让人想起拜伦的诗句：我要凭那无拘无束的卷发，每阵爱琴海的风都追逐着它；我要凭那墨玉镶边的眼睛，睫毛直吻着你颊上的嫣红。那写的是西方海边一个富有生命力的女孩，而这一个，是东方秋夜里双眼深邃的精灵，一个鹤发童颜老神仙身边未渉凡俗的仙女。
　　为什么我们在初恋刚刚开始的高三秋季，就跟着她唱：是不是到了分手的时间？大概因为年少轻狂总有自怜自伤，总愿与众不同，宁肯用自己的不幸来祝福人家，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所以冬日就唱着你我终将擦肩而去，没有人比我更懂你，已经在构想悲悲切切的下个冬季了。春雨来了，就是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吹呀吹吹落花满地，找不到一丝丝怜惜；到夏天的高考，接上如果你是如此跃跃欲试，去吧，我的爱！在《冬季到台北来看雨》的MTV里，短发，灰色的庄重学生裙，绿色的塑料伞，不需要丁香一般结着愁怨的姑娘，她的形象就是一生所寄。是云霞，是暮霭，是春水；是天使轻扑的翼翅，是可观可思可念却不可求。一个清纯的女孩子，快乐地唱着忧郁的歌；清纯如梦中情人，快乐是忙中追寻，忧郁是命中注定。当时，朋友们都喜欢她，上初二的我妹也喜欢她，推想起来，大概那时的女生都不会计较男生有那样一个暗恋对象吧。
　　大学第一期，军训时的一个傍晚，我们这些摸爬滚打了一天的学生兵，拖沓地走过碧蓝的天空下满地枯叶，在礼堂集中；疲惫不堪，还得正襟危坐，一个个都昏昏欲睡，突然礼堂的广播里响起了她具有穿透力的声音：“悲伤的眼泪是流星……”顿时，莫名的情绪一下抓住了大家，刚从黑色七月中搏杀出来，又糊里糊涂到了师范中文系的我们，仿佛是一下领会了命运的难以预料和不可抗拒，满天都是谁的眼泪在飞，哪一颗是我流过的泪。唐代我们四川诗人李颀，写边塞健儿沙场轻生，却消受不住十五岁辽东小妇一曲，“今为羌笛出塞声，使我三军泪如雨。”就有些象当时的写照，着军装的我们为她泪，也为纯真年代。
　　
寝室里谈得来的人都喜欢她，军训时第一次喝啤酒，和湖南崽小勇，都穿着军装，在树桩桌摆上月饼，谈高中的感情，自然哼起了“圆圆的圆圆的月亮的脸，扁扁的扁扁的岁月的书签。”那个岁末收到的贺卡，都写着，冬季回来看雨，别在异乡哭泣。那个冬天有多少人都在表演着这些句子：轻轻回来不吵醒往事，就当我从来不曾远离，如果相逢也不必逃避，没有人比我更懂你。我的伞下不再有你，只是多了一个冬季。而回校后感觉出痛已是孤独的夏天：经过多少孤单，从不要你陪伴，才相信我也那么勇敢。
　　
室友中还有安徽来的如子，他是个外圆内方的人，只有在收到高中同学幸子的信时会把内心向我们敞开一点。他是复读了一年考上，而幸子是以女孩子少见的坚强，复读了两年才考上一所中医学院。也就是说，他们相互扶持鼓励走出了困境，以少年的纯真向往着将来。可是，“爱容易败在时空距离，把默契消磨殆尽。”在金黄的油菜花从中许下的稚拙诺言能够战胜四年的孤独、寂寞和迷惘么？所以那天，无奈那天，如子收到幸子自录的磁带，既然遥远的幸子清唱时伴着她的室友们不知愁滋味的轻笑，如子也放给了我们听：“我听说，开始总是真的，后来会慢慢变成假的……”当时，先想到那盒专辑里清朗的黑白肖像，双手托腮，秀发比台北看雨的MTV中长些，显得更加成熟与镇定，面对真与假。又想到美术欣赏课投影出的一张油画，一个双手合十，有着忧郁的祈祷眼神的女孩；长得很市民化的美术老师用浓重的川音道：“这女娃该是在说，你要对我好啊！”唉！痴情的姑娘啊，为什么选这首，为什么世间有那么多痴情，直教人生死相许？“我听说，亲吻总是真的，但耳边细语常是假的……”姑娘啊，亲吻为什么不能是假的？如子已说了，当他吻另一个女孩时，那女孩竟然说：“你不喜欢我吧。”
　　我只有从此默默问自己，是不是人间的一切：信仰、理想、追求、道德、原则、爱情、友谊，都是一样，开始总是真的，后来会慢慢变成假的？
　　
再后来，熟识了阿洋，大一时我还与他合不来的干部子弟。他谈到自己第一次听到《谁的眼泪在飞》：“如果小苇在大陆，我一定娶她！”他用“小苇”这个称呼！我欣赏他这种坦率，所以那个没有情人的情人节，我买了两盒《纯真年代》的MTV录像带（那时还不普及VCD），MTV，不正大约是她名字的缩写吗？一盒给阿洋，一盒留给我妹。阿洋说，那是他有生以来收到的最好礼物。
　　
《心言手语》的专辑也出了，磁带的歌词卡以绿色为主调，与《真的还是假的》的白色恰成对照。小勇买了一盘，于是，大三那个短暂黄金秋季后的漫长苍白的冬季，就反复的唱：三月的花已经凋谢了，四月星星坠落你眼睛，五月的雨为你下个不停，六月天空轻轻在哭泣，待到七月开始下雪，我才知道是真的真的伤了你的心。找个没有你的地方过冬，找个理由不让自己难受。修辞课上，老师让举一个借代的例子，必须是以整体代局部，我喊：“寒风吹落了一地的秋！”一直到大家准备告别大学各奔东西那天，小勇在我的笔记本上，开玩笑似的抄了一遍《把他换作你》和《不下雨就出太阳吧》，就像初中生做的事。
　　 如今，小勇和如子都另起炉灶，连孩子都有了。小妹终于嫁给了阿洋。而我，还喜欢在课堂上给学生念：
　　 给我一句最美的誓言
　　 把它写在沙滩上面
　　 让海浪读一遍少一点
　　 你就可以忘掉不必实现
　　 ……
　　 你听，海是不是在笑
　　 笑有人天真的不得了
　　 笑有人以为用痴情等待
　　 幸福就会慢慢停靠
　　 笑有人以为把头抬起来
　　 泪水就不会往下掉
　　 ……
　　 有时，还会问自己：真的还是假的？其实如子早已回答了：“也许，在这个世界上，付出真情就是演戏。但是——请你一起来演，好么？”

白星逐日

毛兄是语文老师？

蓝色拿破仑

原帖由 白星逐日 于 2007-1-31 07:41 发表
毛兄是语文老师？

毛兄是游吟派的传人

xingfuyan

我很细致地读了这篇诗般优美的文章，一时真是百感交集。是亲切，那字字句句犹如你曾说过的话回响在耳边，于是眼前便出现了你的样子（头发、军装、眼镜、饭盒、书桌），感觉就像回到了十几年前；是惊讶，有多少我们早已淡忘的细节你却能那么清晰地再现，原来兄弟你竟然是个如此细致入微的人……总而言之，我非常喜欢它，也非常感谢你的才华。我希望能读到更多这样的文字！

朔风

原帖由 毛大大 于 2007-1-30 22:45 发表
我只有从此默默问自己，是不是人间的一切：信仰、理想、追求、道德、原则、爱情、友谊，都是一样，开始总是真的，后来会慢慢变成假的？

怀旧的好文，读过挺有感触。感觉那个时代离我很遥远，从没经历过，但仍能从文中感受出一些东西来。我觉得人生这些事情本无真假，有的只是变化。少年时的信仰，理想，追求与原则在过几年后就会有变化，再过十数载与当年相比也许就有天壤之别了。

回忆是美好的，生活也总是要继续下去的，我觉得活的开心活的精彩活的充实才是最重要的吧。:)

朔风

原帖由 xingfuyan 于 2007-4-19 21:54 发表
我很细致地读了这篇诗般优美的文章，一时真是百感交集。是亲切，那字字句句犹如你曾说过的话回响在耳边，于是眼前便出现了你的样子（头发、军装、眼镜、饭盒、书桌），感觉就像回到了十几年前；是惊讶，有多少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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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ngfuyan

我们是大学时代同寝室的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