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国际法角度看拿破仑大陆封锁政策

蓝色拿破仑

刘 波
（外交学院，北京 100037 ）

摘要：大陆封锁政策是拿破仑在与英国争夺欧洲大陆商业霸权和美洲大陆殖民地霸权的过程中，企图以“大陆征服海洋”，对英国进行战时封锁、战略封锁、双重封锁和有实效的封锁，从而达到其称霸欧洲的野心而实施的一项重要战略。本文将从国际法的角度对这一战略加以认识。
关键词：大陆封锁 国际法 拿捕

大陆封锁政策是拿破仑对英斗争中，企图从经济上拖垮英国，从政治上孤立英国，以达到争夺欧洲大陆商业霸权和美洲大陆殖民地霸权而采取的一个政策。本文将根据国际法有关封锁的规则对这一政策进行分析。

一、大陆封锁政策的性质分析：
封锁是用军舰对敌国海岸或其一部分的进路加以阻塞，使一切国家的舰船或飞机不得出入。封锁不同于包围，包围的目的是夺取被包围的地方，而封锁则不过是力图截断海岸与全世界的海上一切往来，尤其是商业往来。封锁制度始于1584年和1630年。当时荷兰政府曾两次宣布封锁西班牙控制下的比利时佛兰得斯港口。但是封锁制度经过好几百年才达到现在的状况，因为在19世纪初以前，各交战国往往利用所谓纸上封锁（又称虚拟封锁），即宣布并通知某一港口或某一海岸被封锁，但没有在当地驻泊足够数目的军舰，以便真正地能够阻止每一只船舶的出入。如1806年英国颁布《航海条例》，宣布封锁由易北河口至布勒斯特的欧洲海岸即属纸上封锁。19世纪以来封锁已在战争中广泛被采用。如1861年月19日美国总统林肯宣布封锁整个“南部联邦”的各个港口和海岸，历时4年。
据文献记载，近代意义的封锁，经过几百年的封锁实践，逐渐形成了以下几种封锁：（1）根据封锁使用的手段，封锁分为平时封锁和战时封锁；（2）根据封锁的目的，分为战略封锁和商业封锁；（3）根据封锁的范围，分为外向封锁和内向封锁；(4)根据封锁的实际情况，分为有实效的封锁和虚拟的封锁(纸上封锁)。
如上所述，拿破仑由于在特拉法加海战中失利，无法从海上使用武力征服英国，而英国政府在1806年5月16日发布对法国的封锁令后，拿破仑于1806年11月2日在柏林颁布第一道封锁敕令：宣布不列颠诸岛处于被封锁状态，禁止法国控制下的欧洲大陆各国同英国进行贸易；之后拿破仑为了回应英国的反封锁政策于1807年12月7日颁布了米兰赦令：规定所有进出英国港口或其殖民地及占领区港口的船舶，不论属于什么国籍，一律加以没收；1810年10月18日，拿破仑又颁布了《枫丹白露赦令》，从而完成了“大陆封锁政策”的封锁体系，规定凡是在大陆发现的一切英国货物，必须焚毁。
由上可知，拿破仑大陆封锁“三步走”战略，从性质上看，首先属于战略封锁而非纯粹商业封锁。大陆封锁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切断英国与外界的冒易往来而宣布的，其封锁的范围已完全超出了单纯的商业封锁的范围，拿破仑力图断绝英国同外界的一切政治、经济联系，甚至包括各种形式的通讯往来，是地地道道的全面封锁。当时，拿破仑期望造成整个欧洲大陆对英国封锁的态势，甚至不惜武力迫使其他国家加入封锁体系，全面禁止英国的对外贸易。“米兰赦令”把封锁从大陆扩大到海洋，形成了对英国的海陆封锁状态。“枫丹白露赦令”的颁布，表明大陆封锁的措施比以往更加严厉了。这些都足以说明大陆封锁非商业性。
其次，从大陆封锁政策实施的原因来看，当时拿破仑由于没有强大的海上力量，无法对长达3千里的海岸线进行封锁，在特拉法加海战失利后针对英国政府封锁而采取的政策，是海战失败后法国打经济战的继续，拿破仑采取了以“大陆战时海洋”的战略，从而得知大陆封锁属于战时封锁。
最后，从大陆封锁的范围来看，不仅包括禁止法国控制下的欧洲大陆各国船舶驶入英国进行贸易交往，而且对所有驶进、驶出英国港口的所有船舶一律没收，由此可见，该种封锁属于双重封锁，前者属于内向封锁，后者属于外向封锁。同时，拿破仑对英国的海陆封锁又属于有实效的封锁。其实施的封锁足以对进出英国的船舶构成危险。当时，英俄贸易尤为密切，英国从俄国进口粮食、工业原料，特别是重要的造船物资如桅杆、缆索、布等。《提尔西特和约》签订后，这类物资进不来了，英国的对外贸易受到了真正的打击，出口明显下降了。英国的工业苦于原料来源的困境和工业品无法销售出去而陷入困境。大陆封锁后，英国的粮食也成了问题，给英国造成了沉重的经济打击但是后来英国凭借其扩大的海上优势及其广泛建立的走私网，突破了法国的封锁。一位同时代的英国御用政论家洋洋得意地评论道，“你们的封锁顶不了什么事！你们的巧安排真是了不起你们一心想把人家饿死，人家却吃的胀破了肚皮。”


二、大陆封锁政策是否符合当时国际的封锁规则？
在拿破仑战争中，交战国既不遵守国际法，甚至也不尊重国际法的规则，然而，他们却总是指责敌国违反了国际法。如柏林敕令指责英国“不承认全体文明国家所普遍遵守的国际法规则”。而1807年1月7日，《英国枢密院令》中指责“法国政府发布一些违反战争惯例之法令……”那么，拿破仑大陆封锁政策的实施是否真正违反了当时有关封锁的国际法规则呢？
近代意义的封锁规则自1584年起，经过几百年的实施，逐渐形成了一些国际惯例，1856年4月16日签订的《巴黎会议关于海上若干原则的宣言》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封锁作出了国际法意义上的约定规则；1909年2月26日签订了《海战法规宣言》这是迄今为止对封锁做出的最全面、最规范的表述，但该宣言尚未得到各签字国的批准；1945年6月26日，签署的《联合国宪章》第四十二条规定为维持或者恢复国际和平及安全的采取必要之包括联合国会员国之空海陆军示威、封锁及其它军事行动值得注意的事。拿破仑实施大陆封锁政策时，当时的国际法封锁规则尚在形成之中，因此我们只能用现代国际法的有关规则分析这一政策。
（一）封锁的前提是否具备?
封锁只能在两国间存在法律上战争状态的情况下才能实行。如前所述，英法之间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法国对英国实行大陆封锁政策是在海战失利号后所进行的企图以大陆征服海洋，以打经济战的方式来拖垮英国，与英国争夺欧洲霸权和殖民地霸权。正如，克劳塞维茨所指出的那样，战争无非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继续，而且拿破仑为强行推行其封锁政策肆意使用武力手段去征服不肯屈从其政策的国家，扩大战争局势，可见法国当时对英国进行海陆封锁是符合这一前提条件的。
(二)封锁是否经过宣告和通知？
按照国际法原理，封锁并不因战争爆发而当然存在，甚至也不因交战国军舰对敌国海岸的进入实施阻塞而成为封锁成立的理由。封锁成立的必经程序是必须经过宣告和通告，在战争法上，在未经宣战的武装冲突中进行封锁被认为是非法的。
从拿破仑大陆封锁政策的实施过程来看，其对英封锁在后，英国封锁在前。从其三步封锁战略可以看出，法国当时已经过宣告和通告程序，例如柏林敕令第一条明确规定“兹宣布大不列颠诸岛处于封锁状态”。米兰敕令第二条明确规定宣布大不列颠诸岛处于海陆封锁状态，因此，拿破仑对英封锁属于合法的封锁。
（三）是否违反拿捕的规则？
合法的封锁、宣告和通告可以使封锁国有权拿捕和没收破坏封锁而进出或企图进入封锁区的船舶和货物，其效力等级不仅及于敌国船舶而且也及于所有中立国的船舶。封锁不承认中立国船舶和货物，具有特殊地位中立国应默许交战国捕获或没收本国船舶或货物的行动。
有学者认为，拿破仑大陆封锁政策禁止欧洲大陆上的中立国与英国进行贸易往来，尽管该政策是一种报复措施，但是它要断绝英国与中立国之间的合法商业，违反了国际法，笔者赞同。根据战时中立的法规和惯例中立国的义务之一是必须不援助、不偏袒交战国任何一方因此只要中立国不违反其中立义务交战国就不应对其合法权力予以不合理的限制。况且，交战国也负有容忍中立国与敌国保持正常外交关系和商业关系的义务。而且，根据拿捕的规则，对于中立国船舶以及敌国船舶上的中立国货物，应将其带到军舰本国港口交由捕获法院审判，经法院审判后确定拿捕合法后方可没收。有几类船舶如专供沿海渔业用的小船，从事当地贸易的小船、救助船等都应免受拿捕。但《米兰敕令》第三条规定：“……不论何国船舶，不管所载何种货物，如系从英国港口或自英国殖民地或英国军队所占领的国家之港口驶出者，或驶往这些地区者，因为破坏本敕令一律变为合法的捕获品，得由本国军舰拿捕并判给拿捕者。”从中可以看出，拿破仑没有履行其对中立国容忍的义务，违反了拿捕的规则，明显违反了国际法。
综上所述，拿破仑对英国进行的海陆封锁是一种战时封锁、战略封锁、双重封锁及有实效的封锁。在该封锁实施的过程中，有遵守国际法规则的一面，也有违反国际法规则的一面，不能一概否定其封锁的合法性。但是，由于当时法国的经济、军事力量尤其是海军力量远远落后于英国，拿破仑“以大陆征服海洋”的封锁策略最终无法逃避破产的下场。

[参考书目]
[1] 奥本海国际法,[英]劳特派特修订，王铁崖，陈体强译，商务印书馆，1989。
[2] 国际法，王铁崖主编，法律出版社，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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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宏观国际法史，杨泽伟著，武汉大学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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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国际关系史资料选编，王绳祖主编，武汉大学出版社，1983。
[7] 拿破仑的“大陆封锁政策”及其影响，黄增强，云南社会科学，1998年第1期。
[8] 国际法中的封锁，朱建业，法学杂志，1996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