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SusanSays 于 2013-6-15 10:03 编辑
卡佩后半,我前半。第一章拖了快两月,摊上失眠于是给整完了╮(╯_╰)╭
原作一些段落文学性较强,意译的地方比较多,所以结果不尽如人意了……
PS:谁来拯救一下中拿的排版系统……
若阿基姆·缪拉:法国元帅与那不勒斯国王(JOACHIM MURAT
MARSHAL OF FRANCE AND KING OF NAPLES)
原作:A·米利亚德·阿特里奇(A. Milliard Atteridge)
第一章 早年(1767-1795)
卡奥尔(Cahors)位于吉耶讷(Guienne)地区,是一个古老的旧式城市。若不是因为城中高耸一座代表其地位的12世纪天主教教堂,人们甚至会以为卡奥尔只是一个小乡镇。狭长陡直的街道延伸到山上,洛特河(the river Lot)紧紧环绕这些山丘——这一河湾是旧日形成的,充当保卫护堤的护城河。废弃的沟渠则是更早历史的遗迹,源自罗马殖民地时代。卡奥尔附近的山坡满布葡萄园,葡萄酒交易使得小城熙熙攘攘。城郊则是散发恶臭的皮革厂和烟气升腾的陶窑。 卡奥尔是当地首府,此地居民属于边境加斯科涅地区,虽然是法国人,但有些不同。他们的灵魂中燃烧着南方人的热情,喜欢冒险,思维大胆,充满丰富的想象力——时而表现为吹牛,时而表现为浪漫。机智敏感的多尔多涅省(Dordogne)、洛特和加龙省(the Lot and Garonne)居民有神秘的巴斯克血统,可能还因曾被摩尔人统治混入非欧洲人血统。若要讲述本书主角的传奇故事,我们必须了解加斯科涅独特民风。我们的主角是乡村旅馆老板的儿子,约在大革命二十多年前生于卡奥尔。革命给了勇敢机敏的人很好的机遇,旅馆老板的儿子也打出了自己的名堂,他最终成为国王。 卡奥尔以北几英里是一处光秃秃的空地,拉·巴斯蒂德村(La Bastide)即位于此。它曾名为拉·巴斯蒂德·福托尼埃或拉·巴斯蒂德-昂凯西,现在则名为缪拉·巴斯蒂德。路易十五统治期间,皮埃尔·缪拉与妻子让娜-卢比埃经营村里的旅馆和邮局。皮埃尔·缪拉很有钱,因为他不仅是旅馆老板,还是当地大地主塔列朗家族代理人。他在村子里属于上层阶级,但结婚登记时他仍被划为“工人”(travailleur)。1746年1月的婚姻契约显示,皮埃尔的父亲将一半财产分给了他,这说明所谓的“工人”是指他在父亲的土地上务工。妻子让娜·卢比埃的嫁妆如下:42里弗尔(是法郎,不是英镑);床单和亚麻布等家居用品;桌上摆放的锡器;一只母羊和它的羊羔;一个橡木箱子,里面盛满了法国乡下姑娘做针线活的物品。若阿基姆·缪拉出生前,旅馆老板夫妇生育了五个孩子。1767年5月25日若阿基姆出生,第二天在当地教堂受洗。他的名字取自教父若阿基姆-维迪厄。 恐怖政治时期,有人试图证明缪拉出生贵族,好将他划为法律上所谓的可疑分子,于是他从拉·巴斯蒂德政府那儿弄来了父亲的结婚契约和自己的受洗证明。他更乐得见到老皮埃尔的身份是“工人”,而非哪怕最低级别的地主。 若阿基姆不是长子。彼时尚无平等分配遗产的法律,因此他哥哥安德烈将继承旅馆和小农场。对平民子女、尤其是乡下人的孩子来说,参军或是从政可望而不可即,只有贵族和有钱的城里人才能靠担任公职晋升发财。也许这就是家人决定让若阿基姆当牧师的原因。塔列朗家族的资助将派上用场,刚开始时他们也的确帮了忙。正是因为塔列朗家族的庇护,若阿基姆十岁那年获得卡奥尔学校的奖学金,他在校学习古典文学,为进入神学院做准备。 缪拉在卡奥尔教堂学校的生活以及在拉·巴斯蒂德的假日至今无相关记录。我们只知道他学业合格,升入图卢兹大主教神学院。未来的猎骑兵和其他学生一样忙着学习哲学和神学,每逢周日和宗教盛会也身披白长袍位列教堂唱诗班中。 缪拉的20岁生日即将到来,他并非生来注定要当副助祭,仍然可以选择别的职业。他渴望冒险刺激的生活,不想投身宗教。1787年2月爆发了一次细节不详的危机,我们只知道同月23日,缪拉没同拉·巴斯蒂德的家人商量就突然离开神学院,这让他们对他的所有计划和期望都落空了。原先驻守欧什(Auch)的香槟猎骑兵团(后来改称第12猎骑兵团)调往卡尔卡松(Carcassonne),23日那天正好停在图卢兹。内伊(Neil)上尉(译者注:此内伊非彼内伊)连的一个中士见到了一名想从戎的青年——脸刮得很干净,现在看来还没有军人样儿,但是四肢强健;约5法尺6.5法寸高(译者注:原文为five feet six and a half Inches,按英尺算只有169cm,明显不合情理,故推测应为法尺,则缪拉身高约为180cm),头发黝黑,瞳色较深,声音洪亮,举止神气。不用说,此人就是拉·巴斯蒂德村的若阿基姆·缪拉。第二天路易十六军中多了一个列兵,他刚刚脱下教士长袍,现在换上了绿军装和白色面饰,随军离开图卢兹。直到两年后的1789年,一切皆有可能、甚至普通地方猎骑兵也会前途无量的时刻才会到来。 到卡尔卡松后,这个团又被派去阿尔萨斯的施莱斯塔特(Schlestadt)驻防,同年法国大革命爆发。因为缪拉在卡奥尔和图卢兹受过良好教育,所以升职很快。两年之中他先后晋升下士、中士,现在是团里的军需官。1789年夏天,整个法国都回荡着巴士底狱陷落的消息。缪拉请了长假,从军后第一次返回拉·巴斯蒂德的旅馆。 缪拉的假期拖了一月又一月,因为他在卡奥尔和周边地区有事要做。当地正在招募训练国民卫队,年轻军需官的服役经历对不懂军事的市政人员很有用。缪拉全身心投入这些事务,他有充足的理由这么做——贵族和资产阶级曾垄断高级军职,但如今阻碍他这种平民晋升的障碍不复存在了。1790年春天政府召集新组建的国民卫队去巴黎。成千上万的公民战士们集结起来,参加保卫君主立宪政权的法国联盟成立庆典。7月14日,即伟大的巴士底狱起义纪念日,在法国联盟武装代表簇拥下,路易十六于战神广场宣誓忠于联盟。 以卡奥尔为首府的洛特省派缪拉去了巴黎,让他管理拉·巴斯蒂德周边蒙福孔区(Montfaucon)的联盟国民卫队。他和20万人一起聚集在战神广场的祖国祭坛边,他看见路易十六在热烈的掌声中宣誓,他听见加农炮鸣炮敬礼,他听见巴黎附近的山顶炮台轰鸣回礼,他听见全国上下一片炮响:炮声从地中海沿岸的土伦港传来,从阿尔卑斯山一带格勒诺布尔(Grenoble)的护墙上传来,从莱茵河平原的施莱斯塔特传来,从加来海峡传来,从大西洋上的布雷斯特湾(Brest)和罗什福尔传来。沉醉于喜悦的法国忘记了不久前才过去的黑暗,欢快地庆祝黄金时代的来临。这旷远嘹亮的鸣炮声效果立竿见影,阴云密布的天空随即降下倾盆大雨,扫了虔诚仪式的兴,有人甚至认为它是恶兆。临时搭建的祭坛上站着整场盛典的焦点人物,他就是缪拉的资助人——欧坦主教(Bishop of Autun)塔列朗·德·佩里戈尔,此人很快就会将牧杖扔到一边投身革命政治,日后还会成为著名的狡猾外交大臣。 庆典结束后缪拉在巴黎游荡了数月。起初他的日子像度假,联盟的朋友和战友在巴黎为它举行了很多爱国盛会。庆祝氛围淡下来后,缪拉却还待在巴黎,原因很实际——他没钱回家,政府发薪速度不如他们承诺的快。1791年新年,陆军部发来最后公告,断然通知缪拉长假已满,要他立刻返回施莱斯塔特的猎骑兵团。 1791年1月4日,缪拉写信给洛特省政府求助。他说去年6月和蒙福孔区的国民卫队一同来巴黎后,由于无法预见的原因,卫队在巴黎滞留了。从巴黎政府出示的食宿标准可以看出,他被迫承担了比预算多上数倍的开销。他提醒省政府官员,说他们应当按照国民公会的命令供给代表们必需费用,但他现在一分钱也没拿到,而人口密集的巴黎物价又很高。他已经花光了个人积蓄,请求他们至少先付上一笔钱(这更多是因为他马上要去施莱斯塔特了)。 政府只给了缪拉可怜的100里弗尔,他收到钱后便匆匆离开巴黎。在孚日山脉和莱茵河之间的沉闷阵地上,他回归军队。 6月初法国东部的军队动向奇怪。布耶侯爵(Marquis de Bouille)在蒙梅迪(Montmedy)边境集结小股军队,却不断往通向巴黎的城村派骑兵。有传言说这是因为护送贵重财产的重要使者即将从巴黎来东部。随着这些鬼鬼祟祟的调动,一队猎骑兵也从施莱斯塔特调到蒙梅迪了,缪拉不在其中。 精心防卫的大路迎来的不是使者,而是拖着笨重行李逃跑的路易十六和玛丽王后。最后瓦雷讷的农民骚乱起来,抓住了他们,而熟知当地地形、本该接应他们去蒙梅迪的人睡过头了,或是搞错了地方,或是迷了路。 国王和王后想逃出法国的消息传到施莱斯塔特,猎骑兵团中质疑陡起。既然布耶侯爵自己逃到国外去了,那么蒙梅迪的战友们命运将如何?大家爱国心切,急于向所有法国人民证明他们毫不知晓国王出逃的秘密。猎骑兵上校迪雷·莫朗(d'Urre de Molans)是个贵族,但他觉得自己最好别干涉立宪政府的行为。他同意派一个代表去蒙梅迪看看那队士兵的情况,并安排他们重新归队。代表长官执行这项重要任务的正是中士缪拉。 缪拉1791年7月从图尔(Toul)寄给哥哥皮埃尔的信涉及此事。他说自己很忙,生活也很刺激,但他还是抽空给“兄弟中最优秀者、我永远最爱的”皮埃尔写了信。他让哥哥转告父母不必为他担心,他正为晋升努力,很快就会成为上士。“我刚从蒙梅迪回来,那里距国王被捕的瓦雷讷3里格远。我受战友们所托,去蒙梅迪弄清那支分队的立场。国王本会到达蒙梅迪,而他们本该保卫国王。我看到了为国王准备的寓所。我随信附上两份演说,一份是我的,另一份是副官的。” 这两份演说向图尔人民保证猎骑兵是信誓旦旦的“爱国者”,他们不知道自己的任务是护送国王出逃。缪拉在信尾祝福所有亲朋好友,尤其是老家的小地主巴斯蒂特家族,该家族族长是当地公证员。他特别提到了米蓊·巴斯蒂特(Mion Bastit),他在拉·巴斯蒂德曾同她有感情纠葛。“代我向巴斯蒂特先生问好,务必向迷人的米蓊传达我的消息。勿忘。”接着又是一大段文字,要求皮埃尔为他考虑,“向当地政府示好”。皮埃尔是政府官员,而且明确提出要辞职。缪拉在附言里求他不要这样做,并抓住机会再次提到他引以为豪的演说: “不要辞职,不要忘了你的弟弟秉持着不爱国毋宁死的信念。你的弟弟代表他的战友去见图尔人民,他证明自己的部队与蒙梅迪的阴谋完全无关,他有幸在市政府面前表白自己的爱国情怀,你若辞职就会让他失信于自己的声明。” 此信可见贯穿他日后人生的炫耀心态,这是一种夸耀和自信结合的加斯科涅气质。 1792年2月8日,缪拉成为宪兵队的一员骑兵。宪兵队名义上是立法委员会授予路易十六的荣誉王室卫队,实为防备他再次出逃的警备队。卫队官兵均由其所属省政府提名,未来的法国元帅让-巴斯蒂特·贝西埃尔也在其中,但此刻他还只是骑兵团一个新兵。贝西埃尔也是洛特省人,他来自普雷萨克(Preissac),因此差不多是缪拉的邻居。后来有一份官方文件称贝西埃尔为缪拉的表兄弟,但他们之间并无确凿亲戚关系。 缪拉在宪兵队的服役时间最短。他2月8日加入卫队,3月4日就离队了。因为点名缺席,缪拉要被关禁闭,尽管处罚不重,他还是宁愿离队。但他立刻就给洛特省政府写信,解释说他离开的真正原因是发现自己置身于“保守势力范围”:他的军官们直截了当地怂恿他离开法国、去科布伦茨参加流亡贵族的军队;德库尔(Descours)中校承诺,只要他接受建议,就会得到40金路易的赏金和旅费。省政府将缪拉的投诉递交给立法委员会。巴齐尔(Bazire)议员指控宪兵队是培养王室分子的温床时便引用了缪拉的证词,最终迫使其解散。 缪拉以坚定爱国者的形象回归老部队(已改称第12猎骑兵团)。10月15日他晋升少尉,两周后的10月31日晋升中尉。 11月他曾在巴黎待了短短一阵,为上校和团置办物品。8月10日起国王被囚于丹普尔堡(Temple),夏初法国与奥地利及其盟友宣战。盟军入侵,9月法军在瓦尔米取胜,接着共和国宣告成立。缪拉从巴黎给皮埃尔写了信,信的日期落款体现了新旧风格的交融:’19 novembre 1792, Fanprde la Republique.'他跟皮埃尔说了在巴黎的任务。随着共和国成立,缪拉的好运也来了,“因为专制统治完全剥夺了我的光辉未来。”他正和桑泰尔(Santerre)“将军”商议,想给自己买一匹马。桑泰尔是当时一位大人物,他原是圣安托万(St. Antoine)福堡(Faubourg)的酿酒商,8月10日攻打杜伊勒利宫后成了国民卫队将军。 然后缪拉又提了他的希望和前景:“我交给(陆军)部长一份备忘录,一个将军会帮我取到回复,而这位将军很快就要成为部长了。如果他真的当上部长,那实在是我的好运气。我是个中尉,如果我的上校晋升将军,我就会成为他的副官,并晋升上尉,事实上他的升职已经是确定的。我还年轻,又兼备勇气与军事才能,因此我还可以再升迁。上帝保佑,别让未来图景令我失望。” 依然是满纸的自信与自我肯定,至少当时他所谓的“军事才能”仅仅体现在阅兵式上。 如果缪拉已经就职,那这封家书美化了事实。他根本不是深藏不露的人。凭借过去在团里任军需官的资历,他很可能已在补给站或后勤管理系统工作。猎骑兵团现在归属驻扎在佛兰德(Flanders)、由迪穆里埃统帅的北方军团,该军团已赢得热马普战役,但缪拉的信完全没夸耀这番功绩,因此他很可能还没上过战场(热马普战役发生于1792年11月6日,缪拉的家书写于19日,如果他参加了这场战役,难以想象他会在信里对此只字不提)。 缪拉写信时完全不知他最爱的哥哥已经不在人世——一个多月前,皮埃尔葬于拉·巴斯蒂德教堂庭院。他于10月8日去世,留下三个孩子和一个怀孕的寡妇。若阿基姆知道哥哥死讯后,主动承担起侄子侄女的教育费用,并且一直信守承诺。 直到第二年年初莫朗才升为骑兵上校,缪拉顺利成了他的副官,但几个月后才晋升上尉。1792年11月至1793年2月中旬,迪穆里埃扫荡了比利时,但缪拉似乎仍未有实战经历。猎骑兵团一直待在法国边境的阿图瓦(Artois)驻防并保卫交通线。局势风云激荡:1月国王被处死;同日公共安全委员会成立;几天后,它恐怖的下属机构革命法庭成立,断头台从此再没闲着;一个又一个国家加入反法同盟,最后几乎整个欧洲都对共和国宣战;陆军部长卡诺决定征集30万人保卫法国。 缪拉1793年2月25日写于巴黎的两封信保存至今,内容显示他又奉长官令置办公事。写给拉·巴斯蒂德政府的信充满雄辩色彩。此时半个法国都上演着戏剧化行为,出于共和国的荣誉感和保家卫国的责任感,人们坚持使用半古典化语言,因此缪拉这一时期的信件有时会类似演讲。这封信的目的是鼓励拉·巴斯蒂德的年轻人踊跃奔赴前线。一些不怀好意的人试图影射缪拉出身贵族,但他自豪地说:“我广为人知的勇气与爱国热情足以扑灭一切质疑。” 另一封信是给哥哥安德烈的,安德烈沉静、勤劳、恋家,不肯离开拉·巴斯蒂德,甚至当弟弟成了国王后,他依然满足于当一个小村长。安德烈刚刚丧妻,若阿基姆劝他不要再婚,还承诺愿尽一切努力供养父母。当然,他自己显然还没放弃在拉·巴斯蒂德找一个姑娘成家的打算,但他对旧日恋情已不再执着,他暗示了安德烈来信中提到的事:“你说米蓊·巴斯蒂特生我的气。我并不惊讶。我想他们跟其他贵族一样反对我……我给米蓊·巴斯蒂特写了信。她的想法到底是什么?我完全没有他们的消息。叫她马上给我回信,因为十天内我就要离开巴黎去荷兰了。我现在是一个将军的副官,花了六个路易买了一匹马,而且我还得再买一匹。它们很贵。” 他跟安德烈谈到巴黎最近流传他当选国民公会议员的说法。“我才能不足,”他写道(态度令人惊异地谦虚),“但凭借我的志愿和勇气,我日后会超越他们中很多人。”他建议哥哥告诫响应政府征兵号召将赴阿拉斯从军的随便哪个年轻人,“无论如何至少要当骑兵。”来自拉·巴斯蒂德Constitutional cure的兄弟已在他的连当上军需部中士。若阿基姆又把话题转向米蓊·巴斯蒂特,询问她是否和拉·巴斯蒂德的年轻男子玩暧昧。这封信仓促写就,内容杂乱无章。信尾又提到了战争。缪拉回巴黎之前,曾于15日在瓦朗谢讷(Valenciennes)同当皮埃尔(Dampierre)将军共进晚餐。四面之敌均被击败,法马(Famars)营地已经攻克,联军撤至图尔奈(Tournay)。缪拉虽然谈及这些胜利,但用的是转述者口吻,显然他并未参战。 写给米蓊·巴斯蒂特小姐的信石沉大海。大约一个月后(4月22日),他又给安德烈写了一封信。从一些句子能看出他恼火于被她忽视。“米蓊没回我信。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都一笑置之。”缪拉人生中这段求爱就此划上句号,此后他的来信几乎再不提米蓊。几个月后,他在信里最后一次提到她,看来他只是又想起了她,好奇她的现状:“跟我说说米蓊吧。”如果缪拉娶了这个乡下女孩,他就不会成为国王(米蓊的哥哥弗朗索瓦后来靠缪拉的关系进入立法院,他俩的友谊保持了一生)。 缪拉在巴黎没待多久,很快就返回北方前线,作为莫朗将军的副官服役。3月,面对奥军,迪穆里埃开始全线撤退。18日他在内尔温登战败,屈斯蒂纳(Custine)则败于莱茵河,一支西班牙军进入比利牛斯山,一支英军很快就要渡过英吉利海峡支援北方战线的奥军。巴黎有些恐慌:几乎所有兵力都投入战场;革命法庭获得新权力;每个城镇都要成立革命委员会,以剔除不忠者,并鼓励“爱国者”志愿保卫“受威胁的祖国”。 战败的迪穆里埃坚持缓慢撤退,他早就因为对革命事业缺乏热情被政府怀疑了。迪穆里埃麾下有一个年轻的亲王——菲利普·埃加利特(Philippe Egalite)(即未来的法国国王路易·菲利普),他还坚称处死路易十六是愚蠢之举。4月2日,陆军部长布努维尔(Bournouville)和四名国民公会代表来到迪穆里埃司令部,要将军和他们一同回巴黎并在公会法庭上解释自己的行为。迪穆里埃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当即扣押了部长和代表们,但他未能说动军队,只好带着幕僚、一些德意志雇佣兵和五个被囚人质投奔奥军。 2月曾在瓦朗谢讷同缪拉进晚餐的当皮埃尔重掌败退混乱的北方军团,并将前者升为上尉。若阿基姆4月22日从阿图瓦省埃丹(Hesdin)写给安德烈的信报告了这一喜讯。这是一封洋洋洒洒的信,充溢着拉·巴斯蒂德的快乐生活与前线村庄直面可怕战争的艰难处境的夸张对比。他不屑地提到了迪穆里埃,“我们的军队一认出迪穆里埃真面目就抛弃了这个臭名远扬的叛徒,到处可见共和国的士兵同这些效忠暴君、声名狼藉的家伙们战斗,这进一步证明了他们的勇气。”他提到了安德烈的来信,赞扬他作为平民的热心,也表示很高兴听到家乡很多人想奔赴前线当志愿兵,但他不建议他们遵循这种冲动。“如果他们来了,我会尽心照顾他们,”他写道,“但还是让他们安安稳稳做农民吧。我们的战场需要他们的劳动,共和国的士兵需要他们的面包。让他们安居本职,为我们提供粮食吧。”如果某个雅各宾派议员看到这封信,缪拉恐怕会处境不妙。他让安德烈无论发生何事都待在家里照顾年迈的父母,如果其他人要来前线,就告诉他们去埃丹找他。 获胜的联军开始系统性摧毁法军边境要塞。夏天,约克公爵前进,英军准备围攻敦刻尔克,缪拉驻扎的埃丹附近随之卷入战团。迄今为止缪拉只干过驻防工作,但一次晋升让他离开了日常管理系统和第12猎骑兵团,此后他要和一些陌生的战友接受更活跃的任务了。 战场上不仅有革命军队,也有非政府军。对冒险者来说,战争与其说是法定义务,不如说是机遇。其中一例便是让·朗德里厄(Jean Landrieux),他招募了一支非常规骑兵自任指挥,这支队伍便是“偷猎者骠骑兵”(poacherhussar,Hussards-braconniers)。任何时候偷猎都是反对贵族特权的非正规冲突,但这名字现在不仅不可憎,而且体现了朗德里厄的初始兵员来源。他没有同侵略者正面交锋过,但他的自由兵团归于雅各宾派麾下,负责搜寻“贵族”并劫掠财产。4月迪穆里埃叛逃后不久,朗德里厄和他的“偷猎者”来到阿图瓦,从而与缪拉上尉有接触。巴黎军方并不十分满意朗德里厄的行为,他们正着手组建新军对抗联军,因此急于使自由兵团更为正规,将其转变为可供驱使的骑兵团。朗德里厄建议缪拉转入他的团就任更高级的军官。缪拉届时会升任少校,他的军事训练和军事经历也有助于将“偷猎者骠骑兵”改组为正规编制团。缪拉同意了朗德里厄的建议,后者遂于1793年5月1日给巴黎写信,夸赞这位备选少校的良好公民道德及共和主义热情。陆军部直到9月才下达官方任命状,但但实际上没过几天当皮埃尔便临时任命缪拉为少校了。可参见5月8日朗德里厄写给缪拉的信: “公民,我有幸通知你:凭我手头部长的命令和当皮埃尔将军的请求,你已被任命为我团第二位少校。我恳求你将此事告知你隶属的将军,好让他尽快将你派来我团。请让我知晓他的决定。” “偷猎者骠骑兵”现在是第16猎骑兵团了,后来又改名为第21团。9月份缪拉收到最终任命书,成了21猎骑兵团少校。 此时他已在位于埃丹的朗德里厄军中服役了一段时间。缪拉并不想和非正规军战友们混为一路,他严格对待工作,还反过来督促这些前“偷猎者”谙熟军纪,想将他们训练成具备真正战力的骑兵部队,这引发了他和上司的争执。 缪拉第一次实战经历是一次小规模战斗,当时他位于部队最前方。1794年1月,他从里尔寄来的家书说刚过去的三天有战事,他们在待了几个月的前哨阵地“拼命战斗”,刚刚撤到里尔。大家都穿着破烂的军服,而且很快会调到敦刻尔克去。缪拉顺便提到,在艰苦的冬季战役中他损失了三匹马,不得不花了太多钱重新置办马匹。但他急着贴补老家,承诺每月为父母寄去一百法郎。他还在信中抱怨遇上麻烦,颇为焦虑,因为那些“搞阴谋、有野心”的家伙们攻击他。 显然缪拉在暗指朗德里厄和团里支持他的人。2月缪拉从敦刻尔克写来家书,要家里赶紧寄来他的受洗证明,好证实他出身平民。“他们想栽赃我,说我是贵族,”他写道,“这让我很愤怒。”他提到骑兵团很快要去荷兰了,还提了登船的事,因为可能会进攻英国。 当缪拉同21猎骑兵团第2和第3中队守卫前哨阵地时,朗德里厄却和第1中队远离前线。他在布洛涅(译者注:常译为布伦)、阿布维尔(Abbeville)等北方城市从事警务工作,如搜查、扣押和逮捕。朗德里厄回归猎骑兵团后,缪拉袒露了对他行为的看法,坚称如果想让猎骑兵团真正发挥作用,朗德里厄必须积极承担起指挥责任,此外他也不赞同朗德里厄继续从事他的合法劫掠行为。两人爆发了一场你死我活之争。朗德里厄已有准备,他试图证明缪拉不是真正的共和主义者,说他曾隶属贵族莫朗麾下,而且同奥弗涅地区的缪拉家族有联系,本身就是个贵族。缪拉否认了这一危险的指控,从拉·巴斯蒂德寄来的文件也证明他出身平民。朗德里厄和缪拉私下相互攻击,指责对方是波旁王室派来的密探。朗德里厄说缪拉少校是个政治煽动者,会毁了21团的纪律。但缪拉工作勤奋、前线表现英勇,因而获得了所有认真严肃的军官们支持。他给陆军部寄去一封指控朗德里厄的信,信上除了他自己的签名还有几乎所有同僚的签名。信中声称朗德里厄总是远离战事中心、只顾为自己谋利,这些话完全属实。为了显示对共和国的一片忠心,他没有签缪拉的名字,而是签了“马拉”(Marat)。结果朗德里厄被移除指挥权,缪拉胜利了。 但是7月热月政变爆发,罗伯斯庇尔旋即下台,恐怖政治随之结束。所有曾同雅各宾派走得太近的人现在面临严重危险。朗德里厄想报复他的老对手,缪拉的化名“马拉”便成了他翻盘的杀手锏——他凭此指控后者是“罗伯斯庇尔分子”。缪拉被捕,被关进亚眠的监狱,后来因为“他在恐怖统治期间的密谋行为”受审。 以下文字引自沙瓦隆·德·伊夫的《缪拉传》(Chavanon de St. Yves, Joachim Murat): “缪拉在公共安全委员会面前的辩护既娴熟又有力。他提醒法官们,朗德里厄指控他为恐怖主义者,但此人当初明明指控他是贵族。‘对朗德里厄这种只能靠阴谋和抢劫为生的不齿货色来说,’缪拉说道,‘指控一个总是直道而行、总是尽忠职守、在最近的战争中损失了胯下坐骑的人再自然不过了。’如果他曾有两周化名马拉,那只是为了躲避迫害者的专制暴行。如果他因试图‘靠完全无辜的方式逃避迫害被判有罪,那巴黎地区所有叫马拉的人都该有罪。’猎骑兵团的军官谢内尔因一项军事任务被判死刑,如果缪拉当初没有拒绝这项任务,那他的战友们现在悲悼的会是谁呢?” 缪拉还出具了家乡洛特省政府提供的强有力证词。法庭最后判他无罪,让他回归原先的团。缪拉原指望能成为团长,但他暂时仍是个少校。 (朗德里厄后来参加意大利军团,并再次遇见缪拉。朗德里厄在回忆录中说他和缪拉成了朋友,还想借给缪拉钱,但后者说他已经有了。朗德里厄承认他靠索取巨额捐赠敛财,还说缪拉等将领都有类似谋财行为。后来波拿巴不再喜欢朗德里厄,他便离开军队回国。整个帝国时期,皇帝的警察一直将他作为可疑分子监视。) 但是缪拉的命运转折点来了。在他被捕期间,21猎骑兵团调往巴黎,出狱后他便去首都加入部队。第二年叛乱分子们孤注一掷。1795年5月20日,雅各宾派和无套裤汉冲击议会,正是少校缪拉率领第一波驻防骑兵赶来援助政府。后来督政府成立,国民卫队巴黎分队试图推翻这一“反动政权”。巴拉斯奉命主管集结起来保卫政府的军队,这位政客公民需要一位军人替他办理防务,他选中了年轻的拿破仑·波拿巴。著名的葡月13日(1795年10月5日),巴黎最后一场反叛消散。大炮清扫了环绕杜伊勒利宫和圣罗克教堂的街道与码头,波拿巴的将星则在一片硝烟中升起。 波拿巴拥有很多大炮,而对方却没有炮,这都归功于缪拉快速有效的行动。在这重要日子前夜,还是少校的缪拉暂时接管21猎骑兵团。这时他才真正迎来好运。午夜时分他已迅速召集了260人,剩下的人则在各个点分别执行任务。波拿巴刚刚得知国民卫队的大炮放在萨布隆宫(Placedes Sablons),只有一个小队看守,人数不超过25人。21猎骑兵团是最近的可调动骑兵。波拿巴要缪拉运来40门大炮,他便在黑夜中轻快地驰往萨布隆。到达广场后,缪拉发现国民卫队的一个营正以纵队队形从另一边走来。这个营来自拉·佩尔蒂埃区(La Pelletier),前来看管火炮。缪拉排好自己的骑兵,举起马刀向对方前进。他威胁说,如果他们不立刻调头离开,他就要下令冲锋,将他们撕成碎片。面对猎骑兵的恐吓,公民武装撤走了。缪拉征用了马匹,护送着火炮和运货车“隆隆”地驶往杜伊勒利宫。 萨布隆之夜的大胆胜利给缪拉带来了好运。正是巴黎街头的这场战斗让波拿巴将军踏上征服与帝国之路,所以他不大可能忘记助他取胜的人。缪拉立刻就获得回报,晋升21猎骑兵团上校。终于,一个纯偶然的机会让他走向成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