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著名诗人咏拿破仑

科西嘉孩子

拿破仑二世

雨果 程曾厚译


1
一八一一年①！那一年，——噢！有无数的人民，
匍匐在地，盼望着老天爷已经答应，
　　而头上有乌云滚翻，
他们感到脚下的千年古国在摇晃，
他们望着卢浮宫满是雷声和电光，          5
　　仿佛是西奈山②一般！

他们低下头，像马感到有主人走近，
彼此在窃窃私语：“大人物即将降临！
偌大的帝国等着明天会后继有人。
他比恺撒、比罗马创建更大的功勋，         10
他把人类的命运卷进自己的命运。
主对这个人到底要给他什么子孙？”

他们话还没讲完，彩云又亮又高深，
豁然开朗，只见那身负重任的伟人，
　　在世界之上站起来，                  15
各方人民都目瞪口呆，都屏息静气，
只见他伸出双臂，向大地高高举起，
　　是一个新生的男孩。

巍巍的荣军院呀！孩子他稍一呼吸，
你辉煌的穹顶下俘获的敌人军旗，            20
瑟瑟地抖动，犹如麦穗在风中飘摇。
他一哭，轻轻一哭，有奶妈前来安抚，
我们大家都亲眼目睹，这一声啼哭，
使蹲在大门口的巨炮欢跳和吼叫！③


而他呢！他刚强的鼻翼鼓满了傲意，          25
他那往日始终是叉在胸前的双臂，
　　现在终于大大张开！
孩子睡在父亲的大手里紧紧依偎，
浸满了父亲眼中桀骜不驯的光辉，
　　满脸都闪耀出光彩！                   30

帝国的各个宝座如今已后继有人，
他让四方的君臣把孩子看得出神。
他盯住那些国王，露出激动的神色，
仿佛雄鹰飞上了高山之巅的云霄，
他豪情满怀，发出一声欢乐的呼叫：          35
“未来啊！未来！未来一定是属于我的！”


①拿破仑之子生于1811年3月20日。
②据《圣经》载，犹太人领袖摩西在西奈山上于雷电声中接受上帝的律法。
③拿破仑二世降生时，曾鸣礼炮101响。



2

不对，未来不属于任何人！
陛下，未来只是属于上帝！
每当敲响起最后的时辰，
人世的一切把我们遗弃！                     40
未来！未来！未来神秘难卜！
在这世界上的万事万物，
赫赫的军功，光荣和幸福，
帝王们的王冠，华美精巧，
和火光熊熊的胜利，以及                    45
雄心壮志成为丰功伟绩，
我们头上的这一切东西，
只是我们屋顶上的小鸟！

不，不论势力大小，不，不论是哭是笑，
无人能叫你开口，只要时间还不到，          50
　　你的手心无法看见，
噢！你缄默的幽魂，你是我们的主人，
戴着面具的幽灵，在我们身后紧跟，
　　你的名字就叫明天！

噢！明天，明天是莫测高深！                55
明天到底会有什么含义？
今天播下原因的是凡人，
明天产生结果的是上帝。
明天，是帆篷后面的闪电，
又是星光下的乌云一片，                    60
明天，是叛徒的巧语花言，
是羊头撞锤把城堡撞开，
是明亮的星星也会倾覆，
是巴黎走巴比伦的道路。
今天，在王座上坐得舒服，                  65
明天，王座的衫木做棺材！

明天是战马满口吐着白沫子栽倒。
征服者呀，明天是莫斯科熊熊燃烧，
　　如同黑夜里的火把；
是你的禁卫军在旷野上尸体横陈。             70
明天就是滑铁卢！明天是一座孤坟！
　　明天就是圣赫勒拿！

你可以走进各国的城门，
策马而行，步履从容缓慢；
你可以用你钢刀的利刃，                    75
去解决各个国家的内战，
你还可以呀，噢！我的统帅，
把高傲的泰晤士河堵塞①；
每当战役眼看就要失败，
你军号一响，便反败为赢；                  80
你把一切关上的门冲垮；
你的赫赫英明，人人争夸；
你能把马刺踢出的火花，
给大军作引路的明星！

上帝给了你空间，可没有给你时间；          85
你能占有全世界任何地方的据点，
你在天底下要有多伟大就多伟大，   
你把查理大帝的欧洲占为己有，
随心所欲地夺下穆罕默德的亚洲；
“可你从主的手中拿不走明天，陛下！”       90


①拿破仑对英国所实行的“大陆封锁”政策。


3

噢，挫折呀！噢，教训！——当他的孩子一哭，
就拿罗马的王冠①当作戏耍的摇鼓；
当赋予这孩子的名字响亮和荣耀；
当有人把这未来国王摇晃的脑袋，
使惊喜的老百姓一个个看得发呆：            95
　　一个这样大，一个这样小；

当父亲为他建立这样赫赫的军威；
当他给正在床头欢笑的婴孩周围
筑起了百万大军组成的铜墙铁壁；
当这个懂得如何创业的伟大工匠，            100
抡起大斧，几乎是按照自己的梦想，
　　来塑造未来世界的天地；

正当父亲的双手把一切准备就绪，
想给小小的孩子无限显赫的荣誉；
当继承他的霸业，现在已有了幼芽，          105
当人们把宫殿的许多大理石石柱，
为了给这个王位继承者建造新房②，
　　深而又深地打进了地下；

当人们给他解渴，在法兰西的门口，
捧出了一坛盛得满满的希望美酒，            110
他来不及把这杯金色的毒液品尝，
他来不及用嘴唇触碰一下这酒杯，
哥萨克骑兵③一到，把孩子放上马背
　　带走，孩子吓得惊恐万状！


①拿破仑二世诞生时即被封为罗马王。
②拿破仑曾计划给儿子建造大理石殿，打了基石，没有完成。
③此非史实，仅有象征意义。“哥萨克骑兵”指拿破仑侵俄失败。


4

对，一天晚上，雄鹰正在天穹下翱翔，        115
一阵强劲的狂风折断了它的翅膀。
老鹰落下，划出的火光在空中辉映；
大家马上向鹰巢扑上去，欣喜若狂。
每个人龇牙咧嘴，战利品分得精光：
老鹰被英国抢走，奥地利抢走雏鹰①。      120

我们知道，历史的巨人是什么下场？
六年间，我们看到远离非洲的海上，
一代天骄被锁进了樊笼，
这是各位谨慎的国王设下的牢房。
——“不要流放任何人！噢！流放多么肮脏！”         125
　　他蹲坐在地上，双膝抱拢。

这流放者在世上没什么牵挂多好！
但只有雄狮的心才有父爱的情操。
这位胜利者也爱着儿子！
在无聊的笼子里，他只有东西两样：          130
一是世界的地图，二是孩子的肖像，
　　他的天才和爱尽在于此！

夜晚，他在注视着床边的黑暗角落，
他脑袋里有什么念头在不断闪过，
当他的眼睛在向幽邃的过去找寻，            135
——他牢房里的看守其实是一些哨兵，
为了日夜窥视他有什么思想飞行，
当他们看见他的额头上掠过愁云，

陛下，这并不都是你借用你的刀剑
写下的那一首首气壮山河的诗篇，             140
如奥斯特里茨、蒙米拉伊；
不是重现一座座那古老的金字塔，
不是开罗的帕夏②和他的努米亚马③，
　　它们当胸咬过你的坐骑；

这不是二十年来东西南北的征战，             145
在他脚边开花的炮弹有硝烟弥漫，
子弹呼啸声中你征我夺，
那时，他向混乱的海洋吹上一口气，
能让混乱中此起彼伏的各种军旗，
　　像舰队的桅杆直打哆嗦；                 150

不是埃及的灯塔④，克里姆林的宫墙，
不是黎明时分的号角在嘟嘟吹响，
露营部队在瞌睡，听篝火噼噼啪啪，
龙骑兵翎子长长，掷弹兵丰功伟绩，
长矛密密麻麻中枪骑兵穿着红衣，             155
仿佛是小麦丛中一朵一朵的紫花；

不！这是半张小嘴安睡的漂亮小孩，
金发红腮的面影萦回在他的脑海，
孩子有曙光般美的面容，
而着迷似的奶妈，她情意十分深切，           160
用一滴停在奶头不滚下来的奶液，
　　微笑着把他的红唇逗弄。

于是，父亲把两肘搁在椅子的背上，
他伤心欲绝，长吁短叹，又无限神伤，
他在哭泣，心里十分难过……             165
“祝福你，你多可怜，额头如今已冰凉，
仅仅只有你，孩子，才能使他的思想
　　不牵挂失去的世界宝座！”


①拿破仑失败后，拿破仑二世随母亲（奥地利公主）回奥地利。
②帕夏是奥斯曼帝国总督的称号。
③努米底亚是北非古地名，古时以骑兵闻名于世。
④指压力厦大港前的大灯塔。


5

父子已双亡。主啊！你可怕，叫人发抖！
你从战无不胜的这位霸主先下手，             170
　　从凯旋的将军开刀；
紧接着，你又终于填满墓穴的空缺，
父子两人的尸布，你用十年的岁月①，
　　就已经完全地织好！

光荣、青春和骄傲，被坟墓一一吞吸！        175
父亲很想在墓前留下点什么东西，
　　可是死神却说不行！
万物从何处而来，万物回何处而去。
烟是被空气吹走，灰是被大地吞取。
　　名字也被遗忘干净。                    180


①拿破仑父子分别于1821年和1832年去世，相隔11年。


6

噢，革命呀！一场场的革命！
我不知道，借革命的洪流，
上帝在准备着什么事情？
而我只是个渺小的水手。
人群对革命憎恨和嘲笑，                       185
上帝怎么工作，谁又知道？
谁又知道，这战栗的波涛，
这无底深渊发出的呜咽，
这龙卷风张开铁爪恐怖，
这雷鸣和这闪电的震怒，                       190
主啊，大海为了制造珍珠，
就不是必不可少的条件！

可这场风暴对各国宫廷，
各国百姓，都有很大损害；
噢！正在进行革命的人民，                      195
是既不看又不听的大海！
噢，诗人！你的歌声有何用？
你的天才向着波涛汹涌，
唱出这些歌声，反复吟咏，
可波涛什么也没有听见！                       200
可怜的小鸟，你歌声袅袅，
你在沉船的桅顶上啼叫，
在海雾中唱得嗓子哑掉，
你的羽毛被风撒向天边！

长夜漫漫！刮不完的风暴！                     205
天上没有一角碧天晴空。
不管人和物，都乱七八糟，
被卷进幽暗的深渊之中。
一切随波逐流，听凭风浪，
世界的君主，吃奶的国王，                     210
光秃的额头，金发的脸庞，
两代拿破仑，一大和一小，
一切都在解决，都在消失，
后浪盖过前浪，取而代之，
那滚滚的波涛，奔流不止，                     215
忘却利维坦，忘却大海鸟①！

                             1832年8月

①利维坦是《圣经》中的恶兽，大海鸟是吉祥鸟。

                           

来自《暮歌集》
[题解]拿破仑和奥地利公主玛丽-路易丝于一八一O年结婚，次年得子，封罗马王。拿破仑被黜，母亲再醮。孩子由外祖父抚养，从小郁郁寡欢，一八三二年七月二十二日，二十一岁的罗马王患肺病去世。“七月王朝”政治腐败，引起大家对拿破仑的怀念。拿破仑二世夭折，激起法国和欧洲普遍的悲痛。雨果同样深为震动，挥笔疾书，很快写出这首缅怀拿破仑武功、哀伤拿破仑之子早逝的长诗。这首诗是雨果歌颂拿破仑的几首名诗之一，也是他咏史诗的名篇。

[ 本帖最后由 蓝色拿破仑 于 2006-12-25 15:50 编辑 ]

蓝色拿破仑

真是累人啊！我以以上最后一首＜拿破仑二世＞为范本进行文字编排，准确无误．
但是这样会在将来的exe电子书制作提供便利，我深以为傲！

[ 本帖最后由 蓝色拿破仑 于 2006-12-25 15:33 编辑 ]

白星逐日

工作是否结束？这个就作为猎兵团的新年贺礼吧！

蓝色拿破仑

原帖由 白星逐日 于 2006-12-25 20:11 发表
工作是否结束？这个就作为猎兵团的新年贺礼吧！

还远没有，月公爵的任务不知怎样了。作为新年贺礼也太悲凉，你读读。

白星逐日

原帖由 蓝色拿破仑 于 2006-12-25 20:43 发表



还远没有，月公爵的任务不知怎样了。作为新年贺礼也太悲凉，你读读。

最近他很忙，那位的东西有的慢慢等了。

月公爵

一

别了，这片土地。在这里我的荣誉的暗影跃升起来
并且以她的名字笼罩着世界——
如今她遗弃了我，但无论何时，我的声名
却填满她最光辉的故事的一页。
我曾经和一个世界争战，我所以被制服
只因为太招摇的胜利的流星引诱了我；
我曾经力敌万帮，因此，尽管我如此孤独
还是被畏惧，这百万大军的最后一个俘虏。

                      二  

别了，法兰西！当你的王冠加于我的时刻，
我曾经使你成为世界的明珠和奇迹；
然而你的羸疾使我罢手，终于看你落得
仍如我初见的那般，国光失色，身价扫地。
啊，想一想那那些久经战斗的雄心
枉然和风暴搏击，他们也一度胜利在战场；
那时啊，那巨鹰，它的目光盲无所见，
却还在高傲的飞翔，凝望着胜利的太阳！
         
                   三

别了，法兰西！然而，如果自由再次跃升
在你的土地上重整旗鼓，那时记着我
在你幽深的山谷中，紫罗兰仍旧在滋生
尽管干枯了，你的泪水会使它绽开花朵
而且，而且我还会挫败百万大军的包围
也许听见我的声音，你的心又一跃而醒
尽管锁链缚住了我们，但有些环必能打碎
那时候啊，转回头来：召唤你拥戴的首领！

1982年查良铮译

月公爵

原帖由 白星逐日 于 2006-12-25 20:48 发表

最近他很忙，那位的东西有的慢慢等了。

几位神速啊~
最近的确很忙，见谅！不会很慢，明天以前完工~

蓝色拿破仑

哈哈哈哈，过几天让你们看看我馆重新编辑的帖子效果，绝对合理美观！

蓝色拿破仑

大家等等，那些诗歌还得我到图书馆去抄——等开学——不过参考以上的编排方式，也算做到了90分。


以《拿破仑二世》为例，我确保每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放过，我甚至会将图书馆载着同一首诗歌的所有书籍全都检索一遍，yes,讲究严谨。

[ 本帖最后由 蓝色拿破仑 于 2007-2-16 09:57 编辑 ]

白星逐日

你好象把那个发到北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