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SusanSays 于 2013-7-18 01:2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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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破仑·波拿巴生平只忌讳两件事:一是说他矮,二是说科西嘉居委会主任帕斯卡尔·保利坏话。
身为科西嘉新一代有志好青年,拿破仑从小就立下为科西嘉崛起而读书的伟大志向。虽然接受了父亲的安排去法国本土求学,但他不为巴黎的浮华所动,不为纸醉金迷的堕落生活所侵蚀,一心学成归来造福家乡人民。从巴黎军校毕业后,拿破仑断然拒绝军校附属幼儿园提供的数学教师职位,甘愿回到小岛乡下,且不顾母亲莱蒂齐娅的强烈反对当了保利的秘书。 居委会主任秘书虽然听起来是政府公务员,其实干的尽是些端茶倒水、扫洒庭除之类的杂事,此外就是跟着保利走访民情、为民服务,比如“帕尔玛先生,您的邻居投诉您撸管动静太响”,或者“弗朗索瓦丝小姐,对面楼的乔治亚先生托我们传个话:‘您每晚辗转难眠时可以来找他。’”波拿巴家族都对拿破仑放弃巴黎的工作深感痛心,唯有拿破仑自己乐此不疲。 七月的一天,拿破仑奉保利之命去地中海对岸的尼斯小镇采购树苗,好应付下个月工商局长富歇的全国绿化检查。拿破仑哼着小曲,从居委会财务室装了一麻袋硬币,挎上一把镶钻大马刀,风风火火地出发了。
去尼斯的客船挤得满满当当,拿破仑跟几个老乡坐在角落里玩牌,靠使诈赢了十个苏。几个小时后,帆船在尼斯靠岸。拿破仑仿佛没见老乡的一脸愠色,背起口袋、揣上赢来的钱,同其他乘客一同下船。码头上早已挤满了急着做生意的小贩,船还没完全停稳他们就一窝蜂围了上来。 “这位先生,要不要最新版尼斯地图啊,只要一个苏!” “这位小姐,要不要坐马车啊?到镇上还有一段路呢,起步价两个苏。” “嘿,这位小哥,要片吗?” 拿破仑一边拽紧背上的钱袋,一边不耐烦地拨开拥挤的人流。满满一大袋硬币背起来着实有些吃力,不堪重负的科西嘉小青年被压得弯下腰去。这下可好,他本来身高就不占优势,这一弯腰,视线立马就被密密麻麻的人群挡了个严严实实,搞得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儿走。 “这位先生,要帮忙搬行李吗?”正当拿破仑一筹莫展时,一个同他年纪相仿、衣冠不整、头发凌乱的家伙凑了上来。 拿破仑狐疑地打量了一下缠上他的搬运工:“你搬东西收多少钱?” “五个但尼尔一小时。”搬运工一边搭话还一边挠头,结果是一头乱发被他彻底挠成了鸟窝。 “还挺便宜的啊。行,我雇你二十四小时,到时一起结账。” 年轻的搬运工摇摇头,张开五根手指:“不行,你要每小时给我五个。”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老子就爱这样,爱搬不搬。” “哪有你这么做生意的?每小时给五个多麻烦啊!”拿破仑不能理解对方的脑回路,忍不住叫起来。 “一起给才麻烦!”搬运工不知为何突然生气了,也冲拿破仑吼起来。 “哪里麻烦了!” “因为,因为……”搬运工涨红了脸,“因为一起给的话算账很麻烦!我不知道该收你多少钱!” 拿破仑哭笑不得:“你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胡说,是我哥教的!” “那你哥的数学大概是他体育老师教的。” “你这人乍那么多废话呢?”搬运工急了,开始跺脚,“到底搬还是不搬?不搬拉倒!” 拿破仑将钱袋递给对方,忽然灵机一动:“兄弟,我帮你算下账吧。你看啊,你每小时工钱是五个但尼尔,我雇你二十四小时,因此总工钱就该是一百二十个但尼尔。一百二十个但尼尔又合两个苏,我直接给你两个苏就完事了。” “哼,姑且先算两个苏吧。”搬运工扛过拿破仑的钱袋,“回头我问下会计,要是发现你讹我,你小子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你这家伙还有会计?”拿破仑大吃一惊,差点一脚踩空掉下码头岸板,“这年头连搬运工都有会计了?” “老子可是个老板,”搬运工自豪地说,“兼职搞点搬运而已。” “你还是老板?”拿破仑觉得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你这种人开店真的不会亏本吗?” 搬运工脸上刚刚洋溢着的快乐神情一扫而空,眉头也立刻==迅速拧成一根麻绳,显然科西嘉青年戳到了他痛处。看着矮子雇主明显幸灾乐祸的表情,他脸色更难看了:“不是亏本,只是本期利润为负!” “这话是你的会计教你的吧。” “你怎么知道……” 就这么边走边聊了几分钟,拿破仑大概知道了搬运工一些情况——此人叫让·拉纳,也不是尼斯本地人。他在镇上开一家染布行,因为不会算账,只好雇了个会计。会计小姑娘虽然没考下执照,但一直都很努力,现在已经能算出老板一顿早饭的开销了。 “那你一顿早饭吃多少?” “一个橘子。” “请代我慰问下你的会计,她简直太励志了。”
一小时后,两人走到尼斯镇的中央广场。位于法国南部沿海的尼斯虽然只是个小城,中央广场周围却环有很多店铺,南来北往的商人都在此落脚,一眼望去只见一片熙熙攘攘。尼斯繁华程度自然不及巴黎、马赛、里昂等城市,但在沿海一带也算一个小型商业中心。 “你要买苗啊,那可真不凑巧。”拉纳已经知道了拿破仑此行来意,“花店老寡妇的孩子病了,她回家带孩子去了。” “只有她一家店卖树苗吗?” “嗯,就那老女人喜欢伺弄花花草草。” “这要如何跟保利叔交差……”拿破仑不禁皱起眉头,“算了,先把别的事办了。这儿有卖桶的地方不?” 拉纳伸手一指广场东边一家铺子:“那边就是,乍,你要买桶?” “是的,保利大人家的啤酒桶有些发霉了。” “那就去他家吧,那货虽然傻逼,但做的啤酒桶质量不错。不过,你千万别乱问价钱,”拉纳严肃地说,“出啥岔子别怪我没提醒你。” “买个桶还能有啥问题……”迷惑不已的拿破仑跟着拉纳踏进箍桶铺。
赭发红脸的箍桶铺老板正忙着对一个硕大的木桶敲敲打打,理也不理上门来的客人。他嘴里哼着拿破仑听不懂的民谣,并随着民谣的节奏“叮叮当当”地挥舞锤头,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之事毫无兴趣。 拿破仑见老板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便自顾自挑选起来。他环视了一下堆满整个铺子的桶,挑中了一个颜色比较好看的:“老板,这个桶怎么卖?” “3法郎。”红脸老板继续边哼歌边干活,头也不抬,只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科西嘉人士。 “那这个呢?”拿破仑也相中了一个刻有花纹的。 “那个我忘价格了,算你5法郎好了。” 拿破仑装作没看见拉纳拼命暗示他“别问了”的眼色,又敲敲一个体积小点的桶:“这个呢?” “2法郎。别敲了先生,敲坏了你得赔我。”老板一边说话一边抡起锤子猛力敲打他正在修理的桶。 拿破仑努力咽下了“我看你才会敲坏自己的桶吧”这句吐槽,又细细挑起来。“这个木料质感不错,多少?”“那个呢,跟它一个价吗?” 不多时,铺子里摆出来的桶已被他问了个遍。 “这个不错,那个也挺好,就是贵了点……”仔细掂量了几分钟,拿破仑终于做出决定:“好吧,我还是要最开始那个3法郎的,麻烦给我包装下。” “只要一个?” 一直神游天外的老板倏地扔掉锤子站了起来,他脸色比刚才更红了,眼睛里则似乎要喷出火。“你丫只要一个?” “对啊。” “不行!我这儿的规矩是一口价不还价。”老板振振有词,“你刚才都问过价钱了,问了就得买!” “没道理!”拿破仑也怒了,狠狠踹了一脚离自己最近的桶泄愤,“你他妈简直是抢劫!” 老板的赭发一根根立了起来,他一边走近拿破仑一边卷起袖子。 “我箍桶这么多年,第一次碰见你这么个极品客人。”眼见高大健硕的对方步步逼近,拿破仑不禁有些紧张。虽然他掌心不断冒冷汗,但嘴上仍拒不松口:“你才极品!脑子里绝对进水泥了!” “胡说!”箍桶店老板咆哮起来,“大家都说我脑子里进的是水!” “米歇尔·奈伊!”箍桶铺大门忽然被人粗暴地一脚踹开,一个披着白大褂的姑娘风一般冲了进来,猛地撂下一个盒子,“你他妈该加量吃药了!给,这是今天中午的份儿!” “这么多?会吃坏肚子吧……”红脸老板小心翼翼地说。 “还想治好脑子不?想治好就给我吃!”大夫恶狠狠地说。 “行行行,我吃就是了。”奈伊只好答应。他揉揉头发,忽然一拍脑袋:“唉,等等,刚才那个只问不买的混蛋呢?……等等,他把我的桶也顺走了!可恶!”
“真险!还好那人是个傻逼。”惊魂未定的拿破仑一边喘气一边抹汗,“差点就被他坑惨了!” “我都跟你说了别乱问价钱。”拉纳耸耸肩,一副“不关我事都你活该”的表情。 “我怎么知道会有这么不讲理的人!妈的,这么一折腾我都饿了。”拿破仑不爽地啐了口痰。 “要去饭馆吗?他们家土豆泥在镇上很受欢迎,我也经常去吃。”拉纳建议。 拿破仑愣了片刻,忽然问道:“饭馆老板是不是兼营养猪场?” “你怎么知道?”拉纳惊讶不已,“莫非你认识贝尔蒂埃?” “不认识,我只是知道土豆的正确用途而已……”如果说之前拿破仑只觉得尼斯镇个别人傻逼,现在他已对尼斯镇人民的平均智商产生了怀疑。 “什么意思?”拉纳迷茫地问道。 “没什么,带我去杂货铺吧,随便买点吃的就好。” 拿破仑决定还是照顾下搬运工的自尊心,不告诉他如下事实——土豆的正确用途并非做菜,而是喂猪。
科西嘉青年在杂货铺买了面包和牛奶,在路上边走边嚼。“那么接下来该去哪呢……要不逛逛尼斯?也难得来一趟……” “波拿巴学长!波拿巴学长!” 拿破仑正想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别人兴奋的招呼声。他循着声音回头,只见一个身着巴黎军校制服的光头兴冲冲追了上来,随即在拿破仑面前立正敬了个军礼。 “你是?”患有人名记忆严重障碍的拿破仑拼命在大脑里过滤所有还记得的名字,却怎么也找不出一个能和眼前之人对应上的,“抱歉我不记得你名字了……” “啊,该我说抱歉才是,真不好意思,刚才一时激动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路易-尼古拉·达武,也是巴黎军校的学生,比学长您矮一级。”光头青年礼貌地说。 拿破仑上下打量了一下达武,目光最后定格在对方锃亮的脑门上:“你今年多大了?” “18岁。” “学弟你……看起来非常成熟。”拿破仑一边憋笑一边斟酌用词,“虽然只有18岁,但你身上透着一种完全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气质。” “你就是想说他长得老相吧。”杵在一旁的搬运工忍不住小声吐槽。 “谢谢,没想到能被学长夸奖!”达武没有听出拿破仑话中的意思,兴致勃勃地继续,“对了学长,您怎么离开老家了?老实说,自从您回老家工作后,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呢。” “那个,我能先问下我们在哪认识的吗?抱歉我想不起来了……”拿破仑痛苦地意识到达武可能是自己的熟人,可他的确不记得曾跟某个光头有过交集,“我们以前认识?” “不不不,您并不认识我。这很正常,因为我只是个普通学生,”达武略带惭愧地说,“不像学长您,在巴黎军校特别有名,所以大家都认识。” “真的,我很有名?”拿破仑从不觉得到自己在军校是人尽皆知的风云人物,因此听达武这么一说,他既吃惊,又隐隐有些高兴。 “是啊,你大概是军校有史以来最著名的学员了!” “我怎么有名了?”拿破仑好奇心被吊起来了,迫不及待地追问。 “你可是巴黎军校有史以来最矮的学生,也是有史以来唯一马术考试连挂七次的学生啊!你的故事多么励志啊!”达武认真地说,“学长,我这次毕业考试没过,就是因为想起了您的事迹才没有颓废下去,您就是指引我的人啊!您就是给我希望的人啊!对了学长,你马术考试最后怎么过的?我和同学们都挺好奇。” 拿破仑冷笑着转向他的搬运工:“如果我在这里打人,你会去报警吗?” “我才没兴趣管闲事。”搬运工打了个哈欠。 “那就好。” “学长,学长你干什么?……啊,学长,我说错什么了吗?……救命啊学长!不要打我,不要揪我头发……” “滚,你哪有头发!” “救命啊学长我还是有几根的……” “骗鬼,那分明是汗毛!”
“算你走运,以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拿破仑凶狠地冲踉跄离去的达武吼道,接着又冲一直淡定围观的搬运工抱怨:“妈的,除了那寡妇镇上就没人卖树苗了吗?老子想赶紧办完事走人!” “除了她还真没了。” “你知道她家住哪儿吗?带我去找!” “好的。”
现在正是中午交通高峰期,大约能容一辆马车通过的鹅卵石街道挤满了人。拉纳体力很好,背着一个大口袋也在人群中穿梭自如、健步如飞。拿破仑本来速度就慢,还因为个头问题经常被群众挡住视线。他担心会跟丢,连忙跑步上前,甚至不惜撞开周围的人。路上行人纷纷对拿破仑投以鄙视眼光,但他丝毫不在意,依然自顾自往前赶。忽然,不知什么人猛力一把拽住拿破仑衣服后领,差点没把他勒晕过去,还害得他差点摔了个仰面朝天。 “耶稣看见这许多的人,就上了山,既已坐下,门徒到他跟前,他就开口教训他们,说:‘走路时要心定气闲,不能匆匆忙忙。’”拽他后领的人没有丝毫愧疚,平静地如是说。 “耶稣才没有说过这话!”拿破仑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揉太阳穴定神。他抬头仰视了一下,只见差点勒死他的家伙是一个年轻牧师,体型颀长,身披白色法袍,肩垂黑色卷发,眼睛黝黑深邃,面庞英秀清俊。总体看来此人形象不错,但不知为何他头顶插了一堆五颜六色的鸡毛,很是扎眼。 “耶稣又说:‘踩脏别人的新鞋子,是非常无耻的行为!”牧师一只手撩起长长的法袍下摆,露出脏了一块的黑皮鞋,另一只手平举法杖,刚好盖过拿破仑的头顶,“该下地狱!” “既然他是个牧师,那应该还比较正常,让他一点得了。”拿破仑实在不想跟这个镇子的奇葩多做纠缠,一心买了树苗赶快回去,于是忍住怒火,耐着性子答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幸运的是,牧师一听他道歉,态度也立刻和善下来了。 “既然你肯悔改,我就以上帝之名宽恕你,只要你赔我半打鸡毛,灵魂就能升入天堂。” “我不想挥着翅膀上天堂,我只想拿着支票上银行。拜拜了您哪,我有事先走了。”拿破仑懒得和对方理论,说完便脚底抹油开溜。 “站住,你还没赔我的鸡毛呢!”高个子牧师大踏步追上来,横执法杖拦住拿破仑去路。 “我凭什么赔?你给我滚,不然我不客气了!”拿破仑再也忍耐不住,手按马刀刀柄准备发作。 牧师捋了下有点皱的领口,默默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上帝啊,我接下来做的事情,您老人家就请当没看见。”随即举起法杖结结实实地敲了一下拿破仑的脑袋。 “妈的你居然打人!”拿破仑痛地一下子跳起来,在半空中终于和牧师平视了。 “别误会,我这是洗涤你的罪行……哎哟!混蛋你放开我头发!” “那你低下头来让我敲你脑袋啊!”拿破仑死死拽着牧师的黑长卷不松手。 两人就这么厮打起来。牧师一边护着脸部一边挥舞法杖:“我现在生气了,你要安抚我受伤的心灵,比如说给我介绍个妹子之类的。” “介绍你妹!” “嗯,介绍你的妹妹也可以。” 出乎拿破仑意料,对方虽然只是个普通牧师,战斗力却不容小觑,不多时拿破仑就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了,而牧师一只手整理弄乱的头发一只手悠闲地过招,似乎很有余力。拿破仑体力渐渐不支,眼见牧师的法杖又朝他头顶落下…… “缪拉住手!”匆匆赶回来的拉纳一把拉开两人,“你把他打死我今天就白干了!” “可他踩脏了我的鞋子,我昨儿才买的新鞋子。”名唤缪拉的牧师坚决地说。 拉纳叹了口气:“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他当即拽过缪拉,冲后者耳语了两句。缪拉起初一脸不情愿,可听完拉纳的话后立刻一脸震惊。他慌忙念了好几声“阿门”,意味深长地看了拿破仑一眼就飞速离开了。 “去诊所看看吧。”拉纳转身朝向捂着脑袋“哎哟”的拿破仑,“我跟大夫熟,能给你打折。” “你跟那个傻逼说什么了?”拿破仑并不明白为何缪拉忽然就走了。 “缪拉这人心肠特软。我跟他说,其实你是呆小症患者,不仅个子不高,脑子还不好使,然后他就被打动了,自然不会再找你麻烦。” “我应该谢谢你吗?我可以打死你吗?”
小镇唯一的诊所关着门,等待就诊的人们只好在门口排起长队,一直排到中央广场。拿破仑让拉纳去替他排队,自己在广场边的长椅上坐着歇息。一个衣着邋遢的青年一直在他旁边吟诵诗句感慨人生,于是他起身走到另一条长椅边坐下。那条长椅上原本坐着一个安静画画的青年,拿破仑来了他也没半点反应。拿破仑坐下后,按捺不住好奇心瞟了两眼青年面前的画板:“兄弟,你画的是啥啊?” “我在画这个广场的速写!”刚刚还沉静的青年立马搁下笔,一下子就兴奋起来,看来他画了这么多年终于碰上有人主动搭腔:“先生,您看我的画如何?” “呃……画得隐晦了点……”因为当时并没有抽象派这个概念,拿破仑盯着画布上一堆粗细不等的诡异线条,想了半天才想出一个稍微贴切点的形容词。 “您是在夸奖我的画含而不露、见微知著吗?”青年相当自然地将拿破仑的话解释为赞美,“您要不要买一张啊?” “抱歉我并不是这意思……” “您买一张吧,我和我的表妹都会感激您的。”青年央求道。 “那个……啊,诊所门要开了,我先去看病了啊!”拿破仑慌忙逃开了。 “唉,又失败了啊,为什么就是没人欣赏我的画呢?”青年难过地看着自己的画布。 “不要泄气,圣西尔。”衣着邋遢的吟诗青年走过来安慰他,“艺术这种东西太过高深,不是凡夫俗子所能理解的。” “谢谢你,德塞。”
拿破仑发现拉纳才排到队伍二分之一的位置,而且跟排他前面的大叔聊得正欢,看样子两人是熟人。拿破仑走近点,发现他们好像在聊大叔的异国旅行趣闻,大叔还不时来一句“我就跟马塞纳说要一起出去转转啊!去见见俄罗斯的雪原啊,去尝尝奥斯曼的东方风情啊!可他就是守着那破铺子不肯走!”而在拉纳后面,一个老家伙一直在嚷嚷头痛,还有一个年轻些的家伙在嚷嚷坐骨神经痛,还说什么“我至少要请上一百天病假”,可拿破仑觉得他神采奕奕,一点不像身患痛疾的样子。 “我真倒霉,这个镇所有的奇葩我都遇上过了。”拿破仑回忆了一下今天的遭遇,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然而下一秒他就发觉自己错了——诊所大门忽然打开,一个青年一边大庭广众之下扑粉一边冲就诊长队喊话:“我问过见习大夫了,拉雷大夫被莫罗叫走了,大家都散了吧。” “现在早不流行扑粉了,这家伙怎么回事啊……”拿破仑觉得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你不用管他,他是我们这儿的著名神经病。”拉纳鄙视地说,“拉雷大夫应该放弃对他的治疗。” “运气不好啊,大夫居然被叫走了。”大叔有些无奈,“我下午就得走,这风湿没法看了。” “去马塞纳铺子买个热水袋吧。他坑谁也不会坑你的,奥热罗。” “也是呢,好久没见他了,约他去酒吧喝一杯好了。”奥热罗微笑着挥挥手离开。 “你们这有酒吧?”拿破仑觉得自己饥渴的身心都亟需治愈。 “有一家,主营啤酒。” “带我去吧,我想找个地儿歇一会。”
“你们镇的酒吧倒还正常。”疲惫不堪的科西嘉人慵懒地陷进沙发座里,举起酒杯吞了一大口冰扎啤,顿时感觉舒服多了。 “我们镇本来就很正常。”拉纳的回复显示他完全没听懂。 拿破仑伸了个懒腰:“算了跟你说不通……”。他直起身子,拿过小刀切下一小块鸡排送进嘴里,细嚼慢咽起来。 接着他表情就凝固了。 “我错了,我收回刚才的话。” “乍了?”拉纳还是一头雾水。 拿破仑不理拉纳,一边拍桌一边冲吧台大喊:“老板,你给我过来!” 这一吵惊动了所有人,刚刚还热热闹闹的酒吧忽然安静下来,所有酒客视线都集中到吧台前一个小眼睛男人身上。“嘿,乌迪诺,又有人投诉你了呢!”某个酒客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小眼睛男则没有任何反应,木着张脸径直走到拿破仑跟前。 “有什么需要服务的吗?” 拿破仑用叉子叉起鸡排,高举到老板面前:“这玩意是啥?” “鸡排。” “滚!我可没吃过这种味道的鸡排!”拿破仑连鸡排带叉子朝乌迪诺脸上糊过去,但后者晃了下西瓜状的脑袋就轻松躲开了。“这只能证明它和您之前吃过的鸡排略有不同,并不能否认它是鸡排这个事实。” “少扯了!我以上帝的名义起誓,我刚刚分明吃出了马肉味!” “没错,我们家的鸡肉是有一股马肉味,但这也不能改变它是鸡肉的事实。”乌迪诺淡定地说。 “你……”拿破仑气得脸色发青,“你这是欺诈顾客!是违法犯罪!” “有本事你就去找律师告我啊!”乌迪诺嘲笑着说,随即便去招呼其他客人了,酒吧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拿破仑恨不能抓住乌迪诺塞马肚子里去。 “拉纳,这儿有律师事务所吗?” “有是有,但是……”拉纳欲言又止。 “别但是了,带我去找律师!”
如果不是拉纳带路,拿破仑打死也不会相信郊区这栋破房子会是律师事务所,第一眼看去他还以为是待拆迁房呢。不过接待他的律师看起来很专业,态度也挺不错,一直微笑地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见习律师也很热情,还给他沏了杯茶。这种周道的服务立刻获得了拿破仑的信任,他便向律师倾诉起来,将刚才的酒吧风波来了个竹筒倒豆子。律师先生一边听一边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嗯,律师先生,大概就这些情况。”拿破仑终于说完了被欺诈的经历,悠悠地呼出一口长气。 “说完了?消气儿了吧?”律师平静地问道。 “嗯,现在好多了……怎么样?有把握告赢他吧?” “唉,谁说要告了?”律师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地说,“消气儿就好,这事儿我不受理。” “你不受理你听我说个毛啊!”拿破仑跳将起来,把桌子拍得震天响。 “我这不是帮您消气儿嘛,再说您这事已经超出了鸡毛蒜皮级别,我实在受理不了,爱莫能助啊。”仅仅是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律师微笑着说。而这时见习律师嘴角也挂上了诡异的笑容,她悠然上前,递给拿破仑一张纸条。拿破仑低头一看,只见如下内容:
“这是我们刚听你牢骚的账单。你不可以赊账,但是你可以留下钱袋做抵押。”
“你们,你们……”拿破仑已然七窍生烟,“你们这是抢劫!知法犯法!” “这不是抢劫,这是公平的等价交换。”律师喝了口茶润嗓子,不急不慢地说,“如果这就算抢劫,那我都被抢了一年了。” “你……你等着!我这就去给工商局长富歇写告发信,吊销你执照!”拿破仑撂下一句狠话,便摔门而去。 “这人有毛病吧?”律师有些惊讶地转向自己的助理,“我本来就没有执照啊。” “这没什么好骄傲的,苏尔特先生,您还是去考一个吧。”
“我说这个破镇到底有没有一家正常点的店子?”余怒未消的拿破仑一边吐槽一边拧开中午在杂货铺买的牛奶。“这简直是法国神经病患者集中疗养地!” “没那么夸张吧,这镇上虽然有神经病,但只有几个人。”拉纳有些不高兴。 “我怎么觉得我一天之内全都遇上了。” “你醒醒吧,真正的神经病都在拉雷诊所里躺着呢。有个叫布吕歇尔的,一直认为自己怀了一百头大象,坚持住院治疗,赶都赶不走。还有一个就是你今儿见过的扑粉变态,最近病情有严重恶化迹象……” “混蛋你又在背后污蔑我!我迟早告你名誉侵权!” 真是无巧不成书,中午在诊所碰上的那个扑粉变态就在他们旁边,而且显然听见了拉纳的话。只见他气得把扑粉盒扔到一边,挥着拳头就冲上来。 “死变态,你坏我相亲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傻逼,你活该一辈子收好人卡!” “你活该一辈子掉面粉缸出不来!”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拉纳就和贝西埃尔当街打了起来。 “我就说这个镇子尽是些神经病……”拿破仑长叹一气。“别打了行吗?我还想趁天黑前把采购事项办完。” “贝西埃尔你也住手,有什么话好好说。”又见一个人匆匆赶来劝架。他虽然用的是建议语气,但却天然带着一种驱人服从的魄力,不过听口音,他显然不是法国人。拿破仑忍不住看了他几眼,发觉对方身材修长,相貌英俊,举止儒雅,颇有世家子弟之风。 “师傅,我咽不下这口气!”贝西埃尔一边挥拳一边回应外国人,“这傻逼不是第一次骂我了!” “因为你一直在犯神经病!扑粉变态!” “你他妈的才神经病!你不懂审美!” “我看你们俩都是神经病……”拿破仑讽刺道。 不料外国人听他这么一说,原本和悦的面容顿时微露愠色:“这位先生,您明明穿得还挺斯文,结果怎么这样说话呢?您一点都不绅士。” “喂你干嘛针对我?” “我不针对任何人,我只针对你不绅士的行为。对了,听口音您也不是法国人吧?作为异国人我们更要注重自己的形象,您刚刚的行为实在有伤大雅。此外,我还想建议您认真学点法语,这也是对法国的尊重。” 拿破仑感到心里咯噔一下。 “我才不稀罕当法国人!法国话说不好怎么了!” 外国人惊讶地看着抓狂的拿破仑,清清嗓子:“不要这么大吵大闹,你越来越不绅士了,这样不好。这么说您是法国人了?身为法国人掌握一口流利的法语难道不是最基本的吗?” 拿破仑刚想回骂一句“我法语考试都作弊过的你不服吗”,忽然感到腹部一阵绞痛,只好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喂你没事吧?”外国人关切地问道,“你看起来不舒服。” “你少管闲事……” “您看起来不太好,我送您去医院吧。” “滚,我不用你帮忙!”拿破仑咬牙道,但外国人根本没听他的话,已然自顾自走到大路上叫来一辆出租马车。“麻烦送他们去拉雷诊所,车费请记在苏尔特律师账上。”
“妈的,死变态,放开我!” “你他妈才死变态,老子扑粉又不影响美观,而且还养眼!” “谁他妈看你扑粉才是真瞎了好么!” “总比你不修边幅强,跟个屌丝似的,还没文化!” 只见拉纳和贝西埃尔厮打着跳下马车,撞开诊所门口排队的人群,直接冲了进去。 “安静,门口的字看不见是么!”见习大夫恶狠狠的说,“是来看神经病的么?” “这傻逼不认识字儿!”扑了一脸奇形怪状粉的青年一脸不屑的看着身边矮小的农民工。 “闭嘴吧!你是哪根筋搭错了学人家扑粉!”拉纳梗着脖子说“你看你师傅的长相,你怎么扑都是一脸的傻逼样!” “闭嘴!”见习大夫用病历本敲了敲桌子,“外伤是么?左转消毒,出门结账!” “等等,你回来,对那个扑粉的,上次体检你心脏有点问题,还有,我推荐你看看脑子。”见习大夫在二人就要走的时候拉住了那个扑粉的奇葩。 “还有你,二等残废,报个扫盲班不行么?” “我们就是来看个外伤!”二人异口同声的说。 “外伤?我看你们都是脑子内伤!”见习大夫骂道。
拿破仑挂完号后一直在候诊室等待就诊,可左等右等就是没人理他。等了不知多久,终于有一姑娘进来了,拿破仑认出她就是在箍桶铺出现过的大夫,遂上前拍了拍她的背:“姑娘……我……能不能先借个厕所?” “怎么了?” “我胃疼……”拿破仑眉头已然皱成一团。 “右转,你先去,然后去内科让大夫给你看看。”见习大夫说完就丢开他走了,嘴里自顾自算着账:“圣西尔因颜料进眼睛看了一次眼科,收2法郎;乌迪诺切马肉的时候划伤手挂了一次外科,收3法郎;马塞纳替奥热罗拿了一次风湿药,本来该收他20个苏,被他砍价到2个苏;英国留学生赊了两盒抑制食欲的药,不指望他会付钱了;花店俏寡妇给儿子检查身体,收15个苏……妈的算不明白了!” “算不明白就别算了,先跟我去查房!从普鲁士疯子那屋开始!”刚刚出诊归来的拉雷大夫推门进来,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那个该死的癔症患者还没好么?”见习大夫絮絮叨叨。 “好多了,昨儿还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病,人怎么能生大象!”拉雷翻看着病历本说。 “这算是万幸么?”见习大夫愤愤的说,“每天都查他一个,他儿子你治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感染的危险?” “儿子昨天出院了,感觉恢复的不错,你晚上下班去给送袋阿司匹林吧!” “多少钱?” “40埃居!”拉雷说。 “嗯,体温,36.7℃,呼吸脉搏心率正常,昨天液体排出量……他这病不用引流吧?”见习大夫看着床边挂着的引流袋问。 “他老觉得他羊水破了,给他挂一个安慰安慰,里面是水。”拉雷一副说了你也不懂的样子。 “哦,癔病患者需要特殊治疗。”见习大夫在随身的本子上记录着。 “刚刚拍你的那矮子什么病?” “胃疼,估计又是喝牛奶坏肚子了。” “牛奶?” “我猜是在马塞纳的店买的,今儿都已经第三个了!” “打个电话给卫生署举报吧,不过不要告诉他们是在哪买的。对了,以后马塞纳再来买药绝对不能跟他讲价,就跟他说爱买不买。”
“你怎么知道我跟他讲价了……” 见习大夫正说着,候诊室的大门忽然又被撞开了。 “你个娘炮,呆逼,那个是我订的油漆!”哦,是箍桶铺子的小老板,他正扯着一个牧师的头发,这个倒霉的牧师就是那个花里胡哨装扮奇葩的缪拉牧师。 “哦,上帝,原谅这个粗鲁的人吧!哦上帝,作为您忠实的仆人,美观也一样重要,上帝,我将向这个野蛮人讲授这个理念!”缪拉拿着法杖戳着奈伊的胸口。“你那么一桶,我就要一瓶当指甲油!!!” “主啊,让这个小气的傻逼下地狱吧!”缪拉挣开奈伊。 “下地狱也是你这种打着上帝旗号的蠢货!”奈伊粗声粗气的说。 “要打架去警署,要吵架去律师行!”他们把见习大夫刚扫起来的灰踢的到处都是,小大夫拿着扫把愤怒的说。 “看病!”缪拉揉着脖子说。 “看什么?神经病么?”见习大夫把扫把扔了,瞪了站在缪拉身边的小老板一眼,“你呢?” “外伤!”小老板老实的回答。 “怎么了?”见习大夫解下围裙,一边洗手一边说。 “这个怪咖发神经,非要我订的油漆!”奈伊说。 “妈的,我是问你怎么了?”从刚刚开始见习大夫就一直没理缪拉,甚至看都没看他。 “这里,外伤,奇葩的法杖不知挂了什么东西。”奈伊举起右手,给小大夫看手臂上的伤口。 “就这?!”小大夫虽然这么说着,但脸上还是闪过了一丝放心。 “啊!你要人命么?!”见习大夫把小半瓶酒精都倒到了奈伊的右臂上。 “消毒,别那么多话!” “你……你……你也会这么给我消毒么?”缪拉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见习大夫给奈伊消过毒,白了一眼缪拉,“他把你的脸挠了么?” “这,这儿,还有这儿。”缪拉分别指着自己的脖子,手臂,然后掀起法袍。 “你干嘛!”奈伊忙站起来挡住小大夫。 “主啊,原谅我揭露这个人的本质!”缪拉放下了衣服,“你个二愣子,你踹我的那脚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我就说要一瓶,你就直接踹了我一脚!” “坐下,”小大夫给奈伊的伤口包上了纱布,“敷料你用不着,皮厚,不碍事!” “诶,给我看一眼我的肚子啊,有没有后遗症啊!主啊,这个人不救你忠实的仆人!” “闭嘴,脱了你的圣袍,跟我进来!”见习大夫再次白了缪拉一眼。 “她的白眼能砸死人的!”奈伊幸灾乐祸的看着缪拉。 “见习生!”拉雷喊过了正瞪着奈伊的小大夫。 “脑震荡?”见习大夫看了眼病历,“不会是那二逼打的吧?” “感觉是很早之前了,出生后是不是被门挤过?”拉雷杵着下巴说。 “囟门异常么?” “没那么严重,略紊乱啊,有点影响正常思维而已。” “那他的外伤?” “跟脑袋比起来小伤!奈伊那一脚没什么事儿,脖子那一下挺狠啊!差一点颈动脉啊!”拉雷说。 “那傻逼会知道颈动脉?”见习大夫说。 “不知道才可怕!”拉雷说,“你给那二愣子普及一下基础知识吧,下手没轻没重的,当心哪天去监狱看他!” “我先去给那个小神棍收拾收拾!”见习大夫拿着病历本走了。 “过来,给你消毒!” “不,不,我挺好,伤口不严重,我买瓶酒精吧!给,5个埃居,走了啊!”说着他扔下5个埃居就跑了。 奈伊仍坐在一边笑,“妈的,别笑了,丫差点出人命!” “出什么事了?” “求你下手注意点……哎哟我的眼睛!” 一个闪耀的白光点走了进来,“医生,我看外伤。” 奈伊捂住眼睛的手露出了一丝缝隙:“你拿的是什么?能卖给我么?很亮的。” “你是说我漂亮么?”一团光源抬起了头。 “你叫什么?”拉雷从口袋里掏出护目镜戴上,然后仿佛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死死地盯着光源。 “我叫达武,是个贵族!”达武自豪的说。 “贵族?”拉雷本着医生的职业道德,没有对这位衣着邋遢的人表现出任何嘲笑,“来镇上做什么?” “我放暑假,来找兼职。” “找兼职啊,你可以考虑来我这里,夜班就那姑娘一个人,而且……而且……大哥你很有这方面优势的。”拉雷说。 “行是行,但是别叫我大哥,我才18岁……”达武皱着眉头说。 “嗯,晚上来上班吧!”拉雷高兴的说,“这下不用担心晚上诊疗没有足够光源了!”他心里暗暗地想。 “新来的大叔,你留下值班吧!”见习大夫交代了一下达武。 “值班行,顺便说我才18岁……”
“化验结果出来了,胃部中度溃疡,他比较严重啊!”拉雷拿着拿破仑递上来的化验结果,皱着眉头说。 “留院治疗么?”见习大夫说。 “嗯,行,给老布头做个伴。”拉雷说。 “我操,要住院么?我操,打针么?开刀么?会死么?我不疼了,快走!没事了,你看!”拿破仑铁青着,脸嘴角还挂着僵硬的微笑,“真的不疼了了!拉纳,走走走!快点,不然我扣你1个苏!”说完便夺门而出。 “诊金付了么?”拉雷见怪不怪平静地问。 “给了!”见习大夫递过去30埃居。 “行,矮子你走吧。那个谁,你留下,我们有优惠活动。”拉雷拽住了本欲追去的拉纳。 “什么优惠啊?”见习大夫迷惑地问。 “他是我们的第1000位顾客,”拉雷翻出就诊记录,“还记得我当初承诺的优惠吗?” 见习大夫想了想,一拍脑门:“截肢?锯一条送一条?” 不多时手术室就传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这个镇真是太可怕了!一分钟也别待了,赶紧坐船回去吧!”拿破仑这么想着,迈步往码头跑去,“打死我也不会再来了!” “先生,先生,您掉东西了……”拿破仑听见身后有稚嫩的童声传来,但他理也不理,继续埋头赶路。 “先生,您刚刚掉东西了!”直到感觉有人拽自己的衣角,拿破仑才停下脚步。低头一看,只见一个少年一边大口喘粗气一边递上一把马刀。拿破仑摸了下腰间,早上出门时佩戴的马刀果然不见了。 “谢谢你,你是个好孩子。”看着少年大汗淋漓的样儿,拿破仑感到有些难堪。 “没什么,这都是我该做的!”少年昂起一张青涩的脸庞,骄傲地大声说道。 “欧仁,欧仁……”一位少妇提着碎花裙子小跑赶了上来,“不要乱跑啊欧仁。” “妈妈我没有乱跑。”叫做欧仁的少年轻快地跑回母亲身边。少妇略带责备地摸了一下他的头,然后转向不知何时心跳速度已然接近180迈的科西嘉青年。 “这孩子就爱淘气,您千万别见怪。” “不,不,”拿破仑生平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舌头在打结,“该我说谢谢才是……” “您不是本地人吧?”少妇莞尔一笑,“来尼斯镇游玩的?” “嗯,嗯……” “您一定觉得我们这镇很破吧。” “不不不!绝对没有!”拿破仑感到局促不安,“这里简直好极了!人间天堂!” “呵呵,那您以后要常来玩啊。”少妇暧昧地看了对方一眼。 “一定一定!”科西嘉青年斩钉截铁地说,“如果可能我还想定居呢!”
“约瑟芬还是那么有一套啊。” 阴暗的街角里,一个公务员打扮的人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少妇和科西嘉青年。 “巴拉斯镇长,他已经是本年度第250个被约瑟芬诳来定居的傻逼了,我们要不要庆祝下?”
一周后,科西嘉居委会少了个秘书,而尼斯镇多了家小店铺——拿破仑·波拿巴再次不顾家人反对,在尼斯镇开了一家婚姻介绍所。 尼斯人民都很热情好客,开业那天纷纷前来祝贺。 “虽然你这人问了价又不买好讨厌,但我不计前嫌,还是送你两个桶,祝开业大吉!” “这三匹布给你,一定记得给我打折。” “阿门,愿上帝保佑你……能不能先给我介绍个妹子?” “喏,这个苏你拿去,算老夫一点心意了。” “你的顾客要是有离婚的,请介绍他们来找我代理啊。” “学长,你加油……” “刚从巴黎医院引进的增高合剂,无副作用,给,试用装,觉得好可以来买。” “我和表妹就拜托您了!” “虽然你这人一点也不绅士,但我还是要祝贺你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只要你不给瘸子打折,我就把师傅传我的扑粉绝活教你。” “我替莫罗大哥传个话,你要是有好的先给他留着,可以免你一年保护费。” 大家正有说有笑呢,忽然平日里刮起一阵寒风,只听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检查执照!” 法兰西商人的噩梦——工商局长富歇威风凛凛地立在风中:“这家店是谁的?” 众人纷纷作鸟兽散,只留下尴尬的拿破仑。 “你的店?” “嗯……” “有执照吗?” “暂时没有……您听我解释!” “罚款1000金路易,不服去巴黎申请复议!”富歇根本不想听,迅速开了一张罚单就跳上马车。“快去下一个城市!我要把这帮法兰西蛀虫都揪出来。”
尼斯镇档案局职员布里昂载:公元1789年,拿破仑·波拿巴来尼斯经营。开业初日,遇工商局长富歇普查全国执照,不幸中招。剩余店主皆歇业贺其开业,得免于难,一时传为佳话。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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